第一节
首尔市城郊交界处,有一片很气派、宏大的现代化建筑群落,它背靠连绵群山,四周被浓郁葱绿的树木所环抱。如果不是矗立于建筑顶端的“韩国国立医院”几个烫金大字的话,很少有人会知道此处竟然是医院。没有了市区的喧嚣和浮躁,这里看上去显得格外幽静和冷清,很适宜病人的休息和静养。虽然已是深秋,可树木依旧翠绿,只是偶尔吹落的几片枯黄树叶和扬起的风尘,让人们感觉到了又一个萧瑟季节的来临。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一个三十六、七岁上下的男子正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李院长,您下班了吗?”服务台的一个小护士问道。
“我去接小信,今天夫人可能要生产,所以我们父子两个得在医院过夜了。”男人说道。
“这样啊,那快去吧。天色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护士说道。
“那呆会儿再见吧。”男人说完,转身向医院门口走去。
这位被称为李院长的男人,叫李振贺。是这所国立医院的院长。他高大、帅气,一双略带琥珀色的双眸炯炯有神,眉宇间不乏自信与干练的光芒。他二十四岁从首尔医科大学毕业来到这家医院任医师,晃眼十二年过去了,他凭借着自己过硬和扎实的医学理论知识与精湛的医术,以及极具亲和力的人缘儿,如愿坐到了院长这个位置上。遗憾的是在这漫长的十二年当中,他失去了今生最挚爱的一个女人,与儿子几乎形同陌路之人。
李振贺驱车很快来到了幼儿园。自从再婚后的妻子怀孕,接送儿子去幼儿园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身上。因为没有规律的下班时间,儿子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幼儿园的孩子。
“李信,你爸爸来接你了。”幼儿园的老师冲独自在一张桌子边坐着画画儿的小男孩儿说道。
小男孩儿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门口,双眸中是一片的茫然。他已经习惯了父亲时而早时而晚的接送。
“小信,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李振贺蹲下身,往儿子身上穿着衣服。
小男孩儿冲父亲点点头。
“今天晚上,我们要在医院过夜了。因为妈妈要生了。”李振贺说道。
小男孩儿又是点点头。
“小信,在学校也是这样很少与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交流吗?”李振贺直起身问道。
“是的。有时也说。但沉默的时间比较多。我想您是医生,应该比我们有更多的办法让他说话。但是关心比起交流更重要。”老师说道。
“谢谢老师了。小信,跟老师再见。我们走了。”李振贺说道。
小男孩儿冲老师点点头,与父亲一道离开了幼儿园。
回医院的一路上,李振贺心思深重。他不时从后视镜中看着坐在后座儿上的儿子。都说人生得意之时,必有失意相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一年那个迟归的晚上,凭着自己高超的医术怎么也不会挽留不住妻子急匆匆远离的脚步。悲痛无法自拔的他,将刚刚降生的儿子送去了妻子的娘家,这一分别就是三年,直到他又再婚,才将儿子接回到身边共同生活。每每看着这个没能与母亲见上一面就与她永世相隔的孩子,李振贺的心就犹如刀扎。他极力想弥补三年来没有尽到的父亲之职,只是对于从没抚养过一天孩子的他来说,有点陌生和不自然。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磨合期里李振贺想尽办法与儿子拉近关系,可是儿子一直拒绝与他对话,也极少称呼他这个父亲和他的妻子。没事的时候总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任李振贺和妻子问他什么都得不到答案。妻子怀孕后,李振贺一个偶尔的机会里他猛然发现,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切断了说话这一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只用点头与摇头来表达他的意见。无奈之下,他拨通了前妻父母的电话,那头语气冰冷,只丢下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可以把孩子再送回来。与道义上他不能这样做,与儿子身心上毕竟他是父亲,与儿子有着血缘上的亲密关系。
“小信,肚子饿吗?想吃点什么?”李振贺边开车边问道。
“。。。。。。。”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李振贺耐着性子又问道。
“。。。。。。。”
“吱~~~~~”愤怒达到极点的李振贺在路旁将车停下。
“跟我说说话好吗?我是你爸爸。”李振贺大声地冲儿子说道。
儿子沉默地摇摇头。
“唉。。。。。。小信,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愿说话了。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的。”李振贺抹了把脸,重新发动着车向前开去。
父子两个前脚走进医院,后脚大风裹挟着大雨从天而降。
“小信,近来过得好吗?”护士从服务台里走出蹲在李信面前问道。
小男孩冲护士点点头。
“院长你们吃晚饭了吗?”护士问道。
“没有。”李振贺疲惫地说道。
“这样。那小信有想吃的东西吗?姐姐可以给你去买。”护士说道。
“方便面。”李信终于说出了从幼儿园出来到走进医院的第一句。
“好的。姐姐这就给你去买,然后煮给你吃。小信真乖。”护士摸摸李信的头离开了。
“走吧。”李振贺发现原来儿子还会说话,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下了。
“振贺啊,我等你好久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办公室门前的椅子上站起,迎上父子两个。
“我去接小信了。有事吗?”李振贺略带不耐烦地声调问道。
“我们能不能进你办公室里说啊。”男人说道。
李振贺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率先闪了进去。儿子紧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立在门边等待着那个男人的进来,好把房门关上。
“振贺,秀珍她刚刚送到了这里。”男人说道。
“那又怎样?”李振贺坐到办公室桌儿前说道。
“你能不能。。。。”男人舔着有些干涩的嘴唇。
“不行。金医师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他的医术你可以放心。”李振贺说道。
“笃笃。。。笃笃。。。。笃笃笃。。。”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请进。”李振贺说道。
“小信,你的方便面来了。”护士端着一锅煮好的方便面走了进来。
“朴护士谢谢你。”李振贺说道。
“这里还有果汁。慢慢吃。”护士摸摸小男孩儿的头。
李信点点头。
“那没事我先出去了。”护士说道。
“怎么你们还没吃饭吗?那快吃吧。”男人说道。
李信犹豫了一下,将锅推到男人面前。
“小信真乖,叔叔吃过了。你快吃吧。”男人说道。
李信又低下头继续吃起了饭。
“小信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他?记得他会说话的啊。振贺,你和那个女人怎么他了?!”男人站直身质问着李振贺。
“我和哪个女人?你有资格问吗?小信的事不用你管。”李振贺说道。
“振贺,孩子是没错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孩子的。如果让天。。。。”男人欲言又止。
“申东俊。。。。。。”李振贺大叫一声,一股愤怒的视线扫向站在自己办公桌儿前的男人。
“笃笃。。。笃笃笃。。。。”房门又被敲响。
“进来。”李振贺将身体靠向座椅。
“院长,夫人开始阵痛了。”一个护士进来说道。
“知道了。”李振贺点点头。
“还有刚才这位先生送来的那位产妇,好像情况不是太好,金医师请您过去一下。”护士说道。
“知道了。”李振贺看了一眼男人说道。
“看吧,振贺。如果不是情况不好,我是不会轻易来求你的。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情。但是这与小信无关,你不能。。。。”男人说道。
“你给我闭嘴,申东俊。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事。”李振贺斥责着这个男人。
“好吧。那今晚的事情。。。。。。”男人说道。
“小信,吃完饭,就在爸爸办公桌儿上画画,爸爸去看看妈妈就来。”李振贺扯过医生白色外衣走向房门。
“那我呢?”男人追问道。
“我也给我呆在这里。”李振贺转身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李信的生母叫鲜于贞恩,让李振贺倍感厌恶的这个男人,叫申东俊。是申氏企业集团的继承人。当年与李振贺,在一所医科大学里就读。曾经申东俊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仗义执言,经常搞些具有轰动效应的活动。他和李振贺都在追求鲜于贞恩,鲜于贞恩最终选择了他。他们维持了几年的恋爱之后,终于分道羊镳,只因为鲜于贞恩是一介平民,而申东俊出身豪门。迫于家庭压力,申东俊放弃了这段几年的感情,迎娶了鲜于贞恩的好朋友,也是商界领军人物的女儿。在一旁默默关心着鲜于贞恩的李振贺,在她最失意的那段时间里无微不致地关心与开解着她,最终使两人走到了一起。都说红颜多薄命,鲜于贞恩在生孩子的那一晚,因送院不及时,造成大出血死亡,所幸的是孩子得已保全。为此李振贺一直自责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