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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振贺牵着儿子李信步出申家那雕花黑漆的大门时,天空下不知何时飞舞起了漫天的雪花儿。。。。
“又在下雪。看来明年会是一个收获之年。”申东俊说道。
“是啊。这么大的雪。”张秀珍拉拉肩头的披肩。
“回去吧,外边很冷。小信跟叔叔,阿姨说再见。”李振贺说道。
“妈妈、爸爸回去吧。天很冷。”李信弯腰行礼。
对于李信对申东俊夫妇的称呼,李振贺的心不由地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痛了。他努力对朋友挤出一个笑容。
“小子,记得给我打电话汇报学习。知道吗?”申东俊蹲下来身,紧紧李信的衣领。
“知道。爸爸也要常来看小信啊。”李信说道。
“会的。这是这个月的零花钱。”申东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塞向李信的衣袋。
“东俊。。。。。”李振贺大叫道。
“振贺,小信在我这里生活期间,就是我申东俊的儿子。我有权利给他零花钱。”说着申东俊拉开李振贺阻止自己的手,强行将信封塞进了李信的衣袋。随即在李信的额头烙下一浅浅的吻。
“爸爸不在的这段日子,如果妈妈对你不好,就回到这里来,知道吗。”申东俊俯身李信耳边又轻声耳语了一句。
李信点点头。
“妈妈和哥哥也会去看你的。”张秀珍蹲在丈夫身边拉拉李信的衣服。
“知道了。”李信说道。
“小信,我可以去找你下棋吗?”申彩锡说道。
“当然可以。给我打电话吧。可以吗?爸爸。”李信转过头看向李振贺。
“哦?噢。当然,当然可以。”李振贺被眼前这一分别的场面搞得有些尴尬,好似他接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领走了对方的儿子。
都说瑞雪兆丰年,伴着这扬扬洒洒的雪,又一个新春佳节即将来临。李振贺抬头仰望漆黑夜空中倾泄而下的纷乱雪花儿,想着刚才申家与儿子分别的那一幕,内心不由地做起了虔诚祈祷。。。。
祈祷什么呢?李振贺倚靠在车头上,影射在雪地上的身影修长、高大却不失落寞,双眸投向深邃的苍穹,他禁不住伸出手接着飘飘洒洒的雪。。。。。
对于即将远赴美国的李振贺来讲,心中那份最强烈的祈祷就是:在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日子里,他由衷地希望儿子李信能够平安;希望虽然不是李信生母的妻子赵美晶,能够善待这个一出生就没能见到母亲和吃上一口母乳的可怜孩子。还有。。。。。他心里还有很多很多想在这又一个新的一年中去实现的愿望。。。。。。
“振贺,你看啊。。。。这雪是六角形的。真漂亮。”李振贺眼前浮现出那一年,他和前妻鲜于贞恩去滑雪场过圣诞节的那一晚。。。。。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这样大的雪,他和鲜于贞恩漫步在没有什么游客的滑雪场里,身后那些本来深深浅浅的足迹,快速被纷纷扬扬的雪所覆盖,两人没有目的的向前走着,走着,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好远好远。。。。
“在想什么?儿子。”李振贺拉回飘远的思绪低头问道。
李信摇摇头。
“我们走吧。”李振贺说道。
李信转过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李振贺看着儿子丢给自己一片沉默后麻利的动作,莫名有些许失落。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着车开了出去。
要出发了。李振贺在客厅里踯躅着。
“有什么东西没带吗?”妻子赵美晶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丈夫。
“没。那个。。。。。小信,就交给你了。”李振贺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地又交待了一遍妻子。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老虎。你就放心去吧。”赵美晶说道。
雪后的天空总是如水洗一般湛蓝无云。走出家门的李振贺拎着沉重的皮箱、踏着白白的积雪、迎着刺骨的寒风、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家门,转过身带着份忐忑不安的心思钻进出租车,踏上了赶往机场的路。
在以往看来很快过去的十五天,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过得却是格外的漫长。在美国空闲的每一秒钟对李振贺都是宝贵和珍惜的,他紧紧抓住这分分秒秒不断地往国内拨叫着电话。
李振贺不在家的日子里,赵美晶履行着对李振贺的承诺,她尽可能地用克制的态度对待李信,只要是没什么事情缠身,她是一定会亲自去幼儿园里接送李信,也会偶尔给他做上顿丰盛的饭菜,以示她这个做继母的诚心。唯有张秀珍不定时的突然来访以及过多的电话问候让她从心里感到阵阵的不适。
继母赵美晶所做的这一切,在李信看来就好像他寄养在外婆家那些年一样。这些被外人称作是他亲人的人对他的所谓照顾,其实完全源于他父亲李振贺的委托。他们表现出的那股客套和疏离以及好似表演的做作举动,让李信感受不到一丝丝做为“家庭成员”的温暖和宽松,反而更加如履薄冰。
小小年纪的他,从懂事起就体尝了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学会了看人眼色和脸色生活,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减少与外界的交流,轻意不对“亲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就在李振贺行将结束为期半个月的学术交流归国前夕,同时赵美晶也在为终于不用再独自面对李信而暗自窃喜时,一件意想不到事情的发生,让她在李信身上所付出的心血全部功亏一篑。。。。。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却分外寒冷的周末。赵美晶将醒来的女儿放在沙发的小摇篮里,她去看看帮佣准备的饭菜。来到客厅的李信,看到没人陪的妹妹,就逗弄开了。也许是他把妹妹当做了申家的女儿,自然而然的就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牛奶瓶想给妹妹喂。那套熟练的动作之后,他将奶瓶儿递到了妹妹的嘴边。。。。。。。。
“啊。。。。。。。。你在干什么?”赵美晶无意间的一个转头看到李信的动作,她大叫着冲到了沙发边,飞速抱起了女儿。
“我想给妹妹喂牛奶啊。”李信说道。
“你手干净吗?就把在你手上蹭过的奶嘴儿往她嘴里放。”赵美晶厉声斥责着李信。继母这足以惊动街坊四邻的一声喊,不仅吓到了怀中的女儿,也吓到了小小的李信。
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斥责他手是否干净。这刺耳的词儿,重重伤害到了李信。
“我的手是干净的。干净的。而且。。。。而且我也是这样照顾彩静的。”李信含泪争辩道。
“那么喜欢申家,你为什么要回来。还有妹妹也不是那个申家的千金,没有很多钱用来看病的。”赵美晶口不择言地随即回应道。
赵美晶忘记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仅仅五六岁大的孩子,而且还是丈夫与前妻所育之子。她全然将对丈夫的承诺抛置于脑后,很久不曾使用过的好逞口舌之快的个性,今天在一个孩子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与其说是她在训斥孩子,不如说是她在发泄申家手伸得过长,过于操心李信。将她这个继母置于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