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小雨下，苒蹲下来，在石碑前献上了一束用蓝丝带扎着的雏菊。
她知道，那个人最喜欢雏菊了。
算起来，她今年十七，最后一次听到那个清脆的女声是四年以前，那个她最放荡不羁的时候。在医院里，她被那一个耳光打醒了，那是那个人在弥留之际给她的最后一次告诫。
白苒一直觉得，姐姐就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一张又一张的获奖证书，一次又一次的夸奖。都是她从未有过的。
爸爸入狱后不久就因病过世了，葬礼那天，姐姐哭的很伤心。火葬场回来的路上，姐姐抱着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泪珠不断地落在照片上。她安静地跟在后面，仿佛前不久死掉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一直觉得姐姐是一个虚伪的人，用虚伪换来别人的真心，实在是可耻。想着，白苒便把抱在怀中的骨灰盒摔在了地上。
盒子没有被摔坏。在它落地的同时，妈妈冲上来给了她一个巴掌，脸上一阵麻木的感觉，心里却是百般滋味。
葬礼并不完美，妈妈一脸尬笑的请走了所有人，把白苒单独训了一顿。
后来，她上初中了。最初的一年，每天都早出晚归。见到妈妈和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有时甚至怀疑她们是否真的人间蒸发了。于是她带朋友回到家中，彻夜不眠的玩耍，任老师训斥，从未有过悔改之心。
我没错，她如此想着。大概吧，她没错。
那时她曾无数次地那般想着。直到她发现姐姐开始不再奔走于学校与补习之间时，一切貌似都变了。咳嗽声打破了家中的宁静。妈妈说，姐姐休学了。听到消息的白苒，不知如何是好。大概吧，她茫然。
姐姐又住回了家中，每天唯一的事就是辅导她的学习。那时已经初三了，她在学习之余所有的念头仅不过是如何考上一个令自己满意的高中。
大概吧，这是她的信念。
妈妈曾问过她一些有没有早恋的想法之类的奇怪问题，白苒摇头，她不认为友谊即是爱。看到妈妈放心的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
姐姐住进了医院，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白苒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带了顶帽子，看上去十分滑稽。“摘下来吧，”白苒开口道，“你本就不美。”她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安慰。
于是她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那稀稀疏疏的毫无光泽的头发。白苒眉头紧皱，道：“这是去化疗了？”她苦笑，点头默认。“妈妈知道吗。”白苒继续说。“当然，”她望着她，“总算是能够闲下来了呢。”
白苒一愣，心中如针扎一般。“好好学习。”她说。
最后一次与姐姐见面，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白苒捧着花去看望她。此时她已住进了重症病房，起身都十分费劲。“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是真的吗。”她一脸平淡。
“你疯了吗！”白苒叫道，“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知不知道妈妈对你的苦心！”她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是啊，妈妈知道，白苒知道，自己，也知道。打着三个人的哑谜，最后竟是在自欺欺人。她自嘲，莫不过如此。
“秦鹿我告诉你，她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别指望我能在你走后替你照料她！”白苒怒，朝她吼道。白苒觉得自己既随白姓，便再不必照料妈妈。
“啪”
一记耳光落在脸上，她不知所措，她打了自己的妹妹。
“白苒你给我记着......”她吃力的说着，心中五味杂陈“你会后悔的。”墨色的眸子瞪着白苒，语气平静，内心却不如此。
“与你无关！”白苒提起包冲出了病房。
大概吧，她的离去便是诀别，此后再不相见。
石碑上相片的笑容依旧，白苒伸出手，轻轻拭去碑上的雨水。
“我后悔了，你能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