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芙颦了颦叶眉,聪指拂过耳边的青丝,不紧不慢地背诵着诗经的一篇《相鼠》,“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意思是,看那老鼠都有四肢,做人怎么能不讲礼。要是做人不讲礼,为什么不赶快去死?
素素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这些年她跟在小姐身后,懂得不少。这首《诗经·鄘风·相鼠》,小姐也只念过一次,觉得言语太过粗俗,说话之道不符合君子的所为,就没有复读。
想不到这个句子今天却用在自己的身上。
想来从前犯过的大小错,都没有这样惹怒过小姐。
素素白着脸,默默地藏到苏雪芙身后,不敢直面李弘毅。
“素素失礼,适才多有得罪,芙蓉替她向公子赔罪。”语毕,苏雪芙不厌其烦地跪下,双手拱地,引头至手行了个空首礼。
空首礼在九礼中,算是很大的礼,至少已经是很正式的跪拜礼了。
可恶的薄纱遮挡住苏雪芙的大半容颜,李弘毅看不清藏在面纱后的女子的真容,自然也难以探究这位女子的真心。
“为人量小非君子,”扶苏城的第一美人都行了空首礼这样的大礼,不受礼不是君子所为。李弘毅挥了挥衣袖,“罢了,罢了。”
苏雪芙舒了口气,按膝而起,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身,牵着素素转身离去。
“不学礼者,何以可立?”
“小姐,素素甘愿受罚。”
“就寝之前把《相鼠》抄二十遍吧。”
“是。”
李弘毅微眯着眼,隐藏起那双像夜空一样深邃、神秘的双眸,微抿着削薄的嘴唇,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入夜。
夜晚的景色不同于白天,当柔和的月光笼罩着大地,便多了一丝朦胧的美意。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
站在雕刻得度橘黄色的黄花梨木门前,素素攥紧了手中的一叠宣纸。被攥皱的纸张正如素素的心情一样忐忑。
从外头看,窗牖还透着橘黄色的光。
都子时了,小姐还没有就寝,明显就是在等我。
素素长舒了口气,推开了黄花梨门,熟悉的桂花香钻进鼻子。
苏雪芙正在挑灯夜读,时而眉头紧蹙似在沉思,时而单手托腮着实惬意,时而动笔疾书,似乎书中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
看书的小姐真好看。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素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到小姐,只好安安分分地站着。
读完一篇后,苏雪芙轻轻的合上《本草精要》,陷入了沉思,似是在回味书中的那片世界。
“小姐,这是《相鼠》的手抄。”素素小心翼翼地把手抄递给苏雪芙,小心观察着小姐的脸色。
哗,哗,哗...
这厢房安静得只有苏雪芙翻页的声音。
“嗯,”宋梦萦满意地点了点头,“来,你自己烧了吧,把你今天的罪状忘掉。”说完,从胡桃木圆桌底下拿出了冬天拿来暖手的红铜色手炉。
素素双手接过手炉,炉底还有些温暖。
小姐近来体寒吗?扶苏最近很暖和呀!不行,得赶紧告知老爷。
带着娟秀字体的纸张一张一张燃烧着,炉子里赤红的火焰似乎在嬉戏,升起乳白色细丝的蒸气不住地腾起。
但是小姐有时脑子也不太好使。素素是这样想的。
虽然她很想忘记今天犯的错,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让它消失了,别人就不知道。
就像这火炉,即使烧了手抄,但是还是会留下灰烬。
素素看着纸张烧尽,捧起火炉,感受着熟悉的温度。
“但是小姐,为什么你今天行礼的时候,是左手搭右手啊?”素素确定自己记得没有错才敢发问。
在北澈,只有在面对尊贵的人时,是左手搭在右手上。否则都是右手搭着左手;还有邻国朝歌的空首礼也是左手搭右手。
小姐那么那么识礼节的人,不会弄错才是。
“素素你居然发现了?”苏雪芙努了努樱唇,些许怄气“你也不体谅体谅你小姐,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行空首礼....”
“好了好了....”素素迫不及待得打断了苏雪芙的话,打趣道“就是在紧张你,在那么那么英俊的男子面前。”
“你这丫头,就会挖苦我。”宋苏雪芙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云。
素素知道小姐脸皮薄,也没有再说下去,忙吹熄了蜡烛,掩门离去。
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厢房内一片漆黑。
小小的夜明珠安静地躺在枕边。
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即使枕边放着的明珠都抵不上肤色熠熠生辉。
苏雪芙想着素素的话不知不觉就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