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
北澈统一中原后,分天下为三十六个郡。
一郡所统之县,一般约为二十五个县。
扶苏县地处江南边隅,虽不是中心地带,但江南历代都以才子佳人以及富饶著称,扶苏县再偏离中心区,怎么地也是块“肥肉”。
这样一块“肥肉”,李弘毅现在不打算让它再隐于俗世之中。自然也要换个让自己称心的管事人,譬如,换个县令。
李弘毅要调离现任县令,实在是易如反掌,更何况现任扶苏的县令三年任期已足。
“这县令倒是活得自在。”李弘毅看着府内的布局,浅浅勾起却没有笑意的嘴角。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官人,来追我呀...”
“这呢,这呢...”
“官人,你别顾着红莲呀,也管管其他妹妹们。”
李弘毅和魏子衿耳边闻得阵阵莺声燕语,寻去。只见不远处花园里有位眼睛被蒙上香巾的男子,与几个妖娆女子嬉戏追逐。
听这“官人”的称谓,这位醉心于花丛的男子,便是扶苏县令了。
“我刚刚分明听见有人击鼓鸣冤。”听魏子衿一说,李弘毅确实想起,刚刚有人抡起硕大的鼓槌,猛地敲向磨盘大的鼓面,隆隆的鼓声传来,像是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压在心头。
那鼓声容不得束缚,容不得羁绊,容不得闭塞,听来冤屈很大。
然而并没有衙卒出现。
“这样的县令,扶苏县为怎么能那么平和?要是出现盗贼、采花贼一类的,这样的县令肯定是干不了事情的。然而民众却也没有什么怨言,真真稀奇。”魏子衿的眼睛一直跟着那个四处乱扑的扶苏县令。
“如果,根本就没有盗贼和采花贼这些人呢?”李弘毅反问道。
“怎么可能?连皇都这样纪律严明的地方——哦!有苏家。“确实,魏子衿想着,扶苏城有一半是靠苏家撑起来的。穷人不必因为贫困、不必因为患病而去偷盗杀人,也不必因此卖儿卖女。
说来有些人也是奇怪,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想着反抗的,只管忍辱偷生。
“抄家的时候,把那个青花瓷瓶留给我吧。”李弘毅话锋一转,他相中了一个被醒目地放置在花园里的梅瓶,足有一人高。
魏子衿分明看见这个肩丰硕而挺阔,胫部内收,至近底处又微撇的梅瓶,瓶身是几株荷叶欹正仰俯,荷花或含苞或盛开,姿态不同。苇草丛立,水草点点,湖水清澈见底。一对鸳鸯正嬉戏水中,毛羽丰美,情趣盎然。一只翠鸟停于荷杆上,正欲展翅掠出。
画景画物,形象生动,画面清秀,兼工带写。以没骨写叶,以粉白勾花,工笔与写意和谐统一,笔墨自然,设色淡雅,意境清俊朗。
“瓶子上画的是芙蓉,你就要搬呐,那边还有满塘的芙蓉。”魏子衿毫不苟同。
江南的四月末,县令府内的一处池塘已有零星的荷花初放。
“这样啊,那满塘的荷花就都搬到苏府吧。”别看李弘毅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
你若是只看李弘毅说话时的样子,而不留意他的话,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讲抄家这样的株连之举。
“收受监临财物,私吞国款,不务正业,沉迷女色,枉为一方父母官,”还没等魏子衿应答,李弘毅已经将扶苏县令的罪名一一列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回去罢。”李弘毅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外,那一句话飘到魏子衿耳边时已经似有还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