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芙也没有再纠结,轻然跪在雪檀素筝前,芊芊十指起舞,纤长二指轻挑,婉转美音绕耳。
正所谓琴如其人,从琴音便知抚琴人的品性。
少女长发及垂腰,白青相间嵌花垂珠发链垂于耳鬓。
琴声仍然继续,一曲罢,又接一曲。
应当焚香,抚琴,才是。李弘毅还坐在房顶,辗转了几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新一曲开头脚步声与号角声急促飘渺。中间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
这是首文人皆知的曲,《将军令》。全曲宏伟激昂铿锵有力,描绘的是将士征战沙场,浴血奋战、视死如归以及得胜归营、威武雄壮的战争场面。
李弘毅只听过乐姬戴着义甲弹奏的《将军令》,总感觉热血豪情中缺失了什么。
原来是不如苏雪芙用肉音演奏,带出的意境。
越往后宋梦萦弹得越激昂,弦音似乎要冲上亭顶。
李弘毅听着有点不对劲。
“硿———”
果不其然,弦断了。
“按弦力度太大、太快。压颤过猛。”李弘毅也不再隐藏,从厢房顶纵身一跃,落到静思亭前的平地,如墨的青丝滟潋。
李弘毅拂过在屋顶沾上的灰尘,才走进亭子。
苏雪芙晕倒之际没有看清楚李弘毅,今日的他一身上好的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璗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髻之相辉映。
也难怪苏东允要加上几味药草来戏弄他。
“还有定调过高。”苏雪芙当然知道弦断的原因。
李弘毅没有接过话,只是端坐于苏雪芙身旁。
琴弦是上乘的马尾鬃,韧性其实很好,声音清悦。
苏雪芙的玉手还抚着琴弦。
这双手十全十美,毫无缺陷,就象是一块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柔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既不太长,也不太短。
只是苏雪芙右手的指尖渗出的血丝,缓缓渗进奶白的琴弦,肯定是被断弦划破的。
见状,苏雪芙赶紧收起双手,默不作声地看着染了点点红的琴弦。
李弘毅忍不住探过头去,只见苏雪芙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见李弘毅探过头,苏雪芙才看他。
病时相逢,四目相对的一刻,苏雪芙倔强的泪珠才肯掉落下来。
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意中人脸上的点点泪痕,无一不牵动着李弘毅的心。
“意气用事,”苏雪芙必定是为苏东允的‘偷袭’而愁,李弘毅没有点破,“心思飞到哪里去了?”
苏雪芙推开了想要靠近的李弘毅,柔夷按着古筝借力起身,转身来到书案,不声不响地摊开一纸,提起饱蘸浓墨的毛笔,略微沉思后落笔如云烟。
李弘毅来到苏雪芙身边没有吭声。
“海堂,你要是不做大官,做个看相的倒是不错。”苏雪芙还在李弘毅的药方上添着新草药、服食时间、注意的事项。
娇美轻柔的声音再次飘入耳朵,李弘毅不觉莞尔。
李弘毅身高八尺,苏雪芙站在他身边,显得特别小鸟依人。
从李弘毅的角度,只能看见苏雪芙羊绒斗篷下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美颈如玉。
苏雪芙还绾着流云髻,除了白青相间嵌花垂珠发链外,一头青丝还用海棠花步摇浅浅倌起。
“这会儿你就伶牙俐齿了?”说着,李弘毅接过苏雪芙递过的药方。
刚才怎么不懂反抗?
“你自己揣着一张,以防不时之需,”苏雪芙翻找着自己收集的民间偏方,“我看你和子衿的内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想着也是时候离开扶苏了。”
不知怎么的,苏雪芙突然用你我称呼着。
李弘毅也没有觉得奇怪,心里很受用。
总比海堂公子,来得亲切。
而苏雪芙也没有想错,确实,他和子衿的预计是五六日后离开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