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同黄世杰从电梯上了住院部六楼,刚踏出门,就看到十余衣着富态的人提着各式礼物拥在黄老的病房前,人很多,却安静有序。
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着警服,肩抗两杠两星的沉稳青年立在门口,收下众人的礼物,道了谢,却没放人进病房。
黄老身份非凡,加之病情沉重,来人也怕惊扰到了他养病,送完礼表示了心意,便就不再纠缠,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回走,只有一对中年男女留了下来,执意要进病房探望。
靠近时,正听那留着两撇八字胡,身形干瘦,一手拿着雪茄盒,一手举着根深紫木拐的中年男子说:“小同,其他外人也就算了,你姑父姑妈也不让进?你看我这根龙头拐,满金星的小叶紫檀,请觉远大师开过光,有安神养魂的奇效,对老爷子的身体大有益处。
为了弄到这根龙头拐,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至少让我进去献了这宝贝。”
黄世同接过龙头拐,脸上抱歉的说:“姑父实在对不起,华老有过交代,爷爷需要静养,不能受到任何打扰,所以姑父姑妈你们还是请回吧,你的这份孝心我会代为转达的。”
这是能代的吗?中年人心有不甘,但见他抬出华老,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叹了口气,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支拇指粗的大雪茄,嗅了嗅,想吸一口解解馋,但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又收了起来。
“阿兰,我们回吧。”中年人拉起妻子黄昭兰的手,转身要走,看到迎面走来的黄世杰李若两人,脚步顿时又停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李若,见他穿着普通,便不再多看一眼,拉着黄世杰的手,亲热的道:“小杰来看老爷子啦,学业那么忙,还来得这么勤,真有孝心,走,我跟你一块进去。”
“爷爷的病很重,需要静养,不便打扰。等他病好一些了,我马上告诉你,到时候你再来看望吧。”黄世杰道。
他对这位姑父显得有些疏远,但跟姑妈黄昭兰很亲昵,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说:“姑妈快些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就该热了。”
“姑妈知道了,小杰也要注意防暑,现在这天动不动就上40度,热得紧。”黄昭兰说完,拉了一下丈夫赵一水的袖子,说:“走啦,等大伯好些了我们再来。”
赵一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不情不愿的跟着妻子走了。
黄世杰带着李若走到警衣青年身前,给两人介绍。
“这是我哥,黄世同。”
“这是我同学,李若。”
黄世同看向李若的目光带着审视,似乎有些不信任,但没有表现出来。主动伸出手:“你好。”
“你好。”李若礼貌的跟他握手,瞧出其眼中的异样,却没有太介意。
事实上,若在获得老祖传承之前,有人突然告诉他,有个年轻人能够治好国医圣手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他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普通人必然的见识局限。
黄世杰往病房里望了一眼,问:“哥,现在方便进去吗?”
“爸交代过,说你们来了就让我带你们进去,跟我走吧。”
黄世同把礼物放进进门的小隔间里,然后领着两人往病房里走去。
病房很大很亮堂,光线柔和,散布着淡淡的安神香味。
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素洁的病床,上面躺着一个白发稀疏、皱纹深纵的老人,闭着眼,神态安详。
在床头,摆放着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其后藏着两个人。
一人七旬年纪,身着唐装,须发斑白,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正是大名鼎鼎的国医圣手华北川华老。
伴在身旁的,是他的孙女华红梅,二十七八年纪,面若桃花,身姿丰腴。
屏风是半透镜制成,从正面看是一幅画,在反面,视线却畅通无阻,能瞧见另一面的情形。
见李若进来,华老面无表情,华红梅却是吃了一惊,这不是昨天那个色眯眯望着自己流鼻血的小贼吗?
黄市长口中的神医是他?!
黄昭国陪在病床边,半点没了夜里的疲惫和软弱,听到脚步声,上半身微转,目光略过两个儿子,直直盯着李若,似乎要将他看透。
李若神觉敏锐,耳聪目明,能听到百米之外的人的心跳,一踏进病房就察觉异样,运转天眼神通,状似不经意的往屏风望了一眼,顿时洞悉内里的情景。
视线直接过滤糟老头,定格在华红梅身上。
“是她?”
这个瞬间,正望着外间的华红梅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李若正注视着自己。
仿佛做贼被抓,有些手足无措,但这怎么可能,明明隔着屏风!
李若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即收敛,看向黄昭国。
其人脸庞方正,高鼻阔口,神色沉稳,看样貌倒像是个能吏,不是全靠黄老荫庇才上的位。
见李若在自己的逼视下,自始至终神态自若,自信从容,黄昭国不觉暗自点头,装腔作势谁都会,自信这种东西却难做假,若没真本事,见了正主难免露怯。
站起身,亲自迎上来,道:“这位就是李先生吧,非常感谢你能来给家父诊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黄家都有重谢。”
“我尽力而为。”李若点点头,往病床走去。黄家父子三人立刻跟上。
病人这会儿已经醒了,抬了抬眼皮,看见李若,爽朗的笑道:“昭国清早跟我说,有新医生来给我诊治,我还以为又是个跟我一样老掉牙的家伙,不想却是位小朋友。我很高兴,等我病好点,我请你喝酒。”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老人禁不住有些气喘起来,额头微微见汗,但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爸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黄昭国劝道。
李若一边用透视能力仔细观察老人的身体,一边言道:“不碍事,等黄老身体好些了,我给配一瓶补气益血的药酒,少喝一点,对身体有益无害。”
“你看看,还是小医生会说话。”黄老笑得更开心了。
黄昭国没有理嘴馋的老父亲,身体往李若的方向微倾,询问:“我父亲的情况怎么样?”
李若没有说话,凝神望着老人的胸膛,视线透过一层层阻碍,直视肺脏。
肺脏漆黑萎缩,衰竭的很严重,七成以上的部位不工作了。
正常人到这个程度早就死亡了,黄老现在还活着,全靠华老的厉害手段加上他自己的意志苦苦支撑,若是什么时候一口气松了,人立时就没了。
肺脏衰竭,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大了,人体脏器就好比是机器的零件,用久了,总会磨损的,任何人都不可避免,而且不可逆。
另一方面则是为外力所伤。据李若观察,黄老的肺脏应该被人用内劲震伤过,而且伤了好些年,是老病根了。
看出症结所在,李若缓缓道:“老病我治不了,伤病倒是能治。”
什么老病?什么伤病?
黄昭国三人没听明白,黄老眼里倒是闪过一道精光,想拍手大笑,却发现身体无力动弹不得,不由有些神伤,叹道:“好个‘老病’,老这个病的确非人力能治,不敢强求。小医生若能治好伤病,让老头子再苟活一年半载,就感激不尽。”
这时黄昭国也听明白了,对李若的能力更加深信了一分,父亲是伤非病,到现在为止也只华老一人看出来。李若尚未望闻问切,就断出这一点,着实不简单。
李若道:“当不得您的感激,我之所为,也并非一无所求。”
黄老险些被李若的直白噎住,楞了一下,随即不在意道:“些许外物不值当什么,小医生但有看中,随意取用。”
李若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我这就为您治疗,未免治疗过程中情绪波动造成影响,烦请您先休息会儿。”
说着,手掌往黄老头顶轻轻捂去。
黄老还想说什么,但突然觉得脑门子里窜进一股热气,暖融融的,让人倍感轻松舒缓,思绪不自觉便轻了、淡了,睡意上涌,倏忽间昏睡过去。
看到这一幕,屏风后的华老眼睛登时瞪圆。
让人昏睡,除却药物,可从两方面入手,一是物理一是精神,具体来说就是将人敲昏,或者催眠。但李若所为,明显两者都不是,具体手法,便是他也看不出所以然!
华红梅捂着嘴,差点叫出声,未料到李若如此莽撞。
“李先生,这……”黄昭国担忧的上前了一步,正要发问,却听李若淡淡道:“别担心,黄老只是睡着,一会儿会自行醒来。”
言毕,李若双手似缓实疾落向黄老胸廓、腰腹、四肢等处的要穴,一边以真气修复肺脏的旧伤,一边推宫过穴,刺激身体的生机活性。
黄老太老了,有问题的远不止肺脏,其五脏六腑、血管骨骼都严重老化,若单单治疗肺部,就算病情有所起色,也别想从病床上下来。
既然出手,自然要尽可能将他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