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如水,和风拂面。
白云苍狗,袅袅炊烟。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飘然而去,山村依旧,阡陌未变,那错落的百户石屋上依然遍布青苔,神秘山脉中的兽吼一如既往。
时值春末夏初,秦家村外的河堤上,杨柳拂动,如同酩酊的酒徒在不断摇摆。暖阳和风,鸟叫虫鸣声悦耳不绝,远远望去,好一幅山村画景。
然而在这如画春景中,一个小黑点在画面的角落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一个身着麻布衣的少年,身材修长,体格精瘦,眉清目秀的小脸此时挂满了尘土,此刻正在费力地爬越河堤,不过是平日几跃之距,此时对他来说,却横亘成一道天堑。
当然,这还要感谢河堤上垂落下来的几缕枯藤。
若不是它们,他估计连翻越这道堤堰的力气都没有了。
毕竟这河堤可足有五丈之高,似一堵石壁,陡如刀削。
呼,呼——
少年一手抓着凸起的石棱,一手攥着枯藤,双脚如同两只铁镐勾在石缝中,不时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河堤顶沿,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这石壁太光滑了,平日里可从没这么费力过,因为昨晚刚下了场雨,河堤顶上淌下来的泥浆和雨水还没干透。
卡啦啦——
一阵碎石滑落,几根粗大的枯藤滑了下来,吓了少年一跳,双手下意识的松开,顿时整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低头看了看十多米高的地面,他喉咙一阵发干,脊背一阵冰凉。
但抬头看到那几根湿漉漉的枯藤,少年咧嘴一笑。
脚下发力,纵身一跃,如一只山中幼猿般荡了出去……
河堤上完全是另一番景色,草树繁茂,绿意盎然,极目望去,黑水河被朝阳染成了一片红,和天边的朝霞连成一片,煞是好看。
少年闭目倚靠着一个大石墩,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汗水浸湿了半边衣服,小脸累的通红。
待他歇息许久,这才将腿上、腰间、双臂、脖颈绑负的数块足有近千斤重的铅石给卸了下来,费力的站起身活动筋骨,顿时响起一阵爆豆般的噼啪骨节响声。
“我这可真是自讨苦吃,好好的吊梯不用非得爬上来,幸亏刚才反应快,要不……嗯?”
就在少年暗自庆幸时,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拂过,吹的他背后长发一阵凌乱,让他打了个激灵,戒备的从腰间抽出一根一尺长的兽牙,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
回过头,却正看到黑水河掀起了一道黑浪,他这才放下戒备的心,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爽朗高亢的童音响起,念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诗句:
“涛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雷震云霓里,山飞霜雪中!”
黑浪横贯河面,呼啸而来,如一道百丈水墙,似一条黑蛟携浪前行。这场景像极了地球上的钱塘江,不过这里的浪头却是黑色的。
少年陶醉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股凉凉的水汽,稚嫩的脸上挂满了回忆。
“都十年了啊,不知那曾经生我养我的地球上,还有没有人记得我秦阳呢……”感受着滚滚黑潮带来的凉爽,他忽然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
秦阳,还是叫秦阳。
只不过这一世的名字包涵了特殊的意义,村民发现他时,云散日出,阳泽乾坤,老村长便给他取了秦阳这个名字,希望他能快乐、阳光的成长,而再次听到这亲切的两个字后,也让秦阳时常感叹天意的安排、命运的巧合。
哗啦啦——
浪头劈头盖脸的冲下,将秦阳淋了个湿透,衣服贴在身子上,修长的身体,搭配着一块块凹凸有型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老虎,充满了野性和不羁。
感受着那凉爽的河水,秦阳张开宝石般漆黑的眸子,望着恢复平静的黑水河,深吸一口气,收起兽牙,眼中划过一丝精芒。
直身凝息,转动腰身,弓步向前,低喝一声,绷直了肩臂,重重的撩出了拳掌。
随着这一拳挥出,秦阳全身动了起来。
拧腰顺肩,弓步后绷,上步劈弹!
马步收势,蹬腿横勾,弓步上打!
踢、打、拿、拧!
动作开合之间,如满弓欲发,动作矫健,敏捷而凌厉,虽然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身姿形步如幼虎扑食,拳脚生风。
呼——
大约三刻后,秦阳最后收拳,此时早已满头大汗,这套军体拳动作被他打的如行云流水,利落而干脆,呼出一口浊气,秦阳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炼肤初阶!”
再次挥了挥拳头,秦阳感觉身体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禁感叹军体拳的奇妙,前世在部队,军体拳属于日常训练,来到这个世界后,秦阳在他人眼里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娃娃,百无聊赖下手痒,回忆起了前世的军体拳,便练了起来。
没成想这个无意的举动,却让他震惊无比,这军体拳竟可以辅助他修炼,而且每次练完都会让他身心舒畅,丹田似火,血脉涌动,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还是因为军体拳,但是关于自己修炼的秘密,秦阳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老村长都没有提过。
毕竟在这个世界,在觉醒体脉前就能修炼,这说出去未免有点惊世骇俗,而且如果被妒心较重的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估计会为他带来天大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自身实力高了,才有资格谈“秘密”这两个字。
所以在八岁那年,秦阳便瞒着所有人,偷偷的开始了自己修炼的道路,虽然无师授教,但时常看村卫训练秦阳也琢磨出一些训练的套路。
军体拳、负重长跑、每日负重攀爬河堤等等。
短短三年的时间,秦阳用尽一切办法锻炼自身,现如今他的身体强度虽然无法比拟炼肤初阶的武者,但肉身力气,却达到了近千斤……
秦阳当年被发现后,便被无儿无女的老村长收留在身边一直抚养,虽然从小唤其爷爷,但经过朝夕相处,秦阳早就将其看做再世父母,而且秦家村的村民们也对他百般呵护,视如己出。
每当夜深人静,秦阳念及前世父老乡邻时,不免感慨苦笑,在这个世界,他再一次吃上了百家饭,不过今世这些人给他的却不仅仅是一口吃的,他体会到了那种从未感受过到的亲情。
这一晃,就是十年。
在这期间,老村长曾多次派秦虎带领村卫四处打听,甚至前些日子村卫还前往了丰源城打探消息,但对于秦阳的父母的踪迹却依然毫无头绪,秦阳的身世,则也成了一个谜。
但在这十年间,秦阳知道了很多,学习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修习了部分文字,却也让他对这个神奇的世界更是充满了无边的兴趣和幻想。
苍莽山脉不绝,妖兽神秘强大,武者能负万斤,力撕虎狼之威!
修武、炼体、战技、大千武者!
一个个新鲜而神奇的词汇走进了秦阳的生活,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而村卫、城卫以及各个大家族的保护,更让他免受山脉边缘妖兽的侵害,在这片村落中无忧无虑的成长。
从老村长一次次断断续续的故事和不断的普及中秦阳了解到,脚下这片大陆,名为天罗大陆,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名为南疆域。
南疆域疆土莽莽,浩大无边,难估边际。
按照老村长的话来说,就算是他现在所知的最高阶武者,日夜不休的跑上数年,也难以寻得南疆域的边境,可想其大。
而且据传说,南疆域外还有很多域,但是老村长一辈子待在秦家村,知道的信息极其有限,对于域外的事情,只是零星的片段和飘渺的传说。
每每想到自己脚下的大陆如此巨大,秦阳都会不禁兴奋和感叹,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如果这是一个星球,那该有多大?!
“你这小崽子就是秦阳?”
一个尖锐刺耳声音就在此时忽然响起,打断了秦阳的思绪。
秦阳转头望去,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蹲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草垛上,斜着眼睛望着自己。
这男子虎背熊腰,壮硕如牛,不过脸上却长满了麻子和疮疤,看上去有些怖人。
在草垛之后,四五个十多岁的少年满脸淤青,畏畏缩缩的在那站着,有些畏惧的望着秦阳。
望到这些鼻青脸肿的少年,秦阳眉毛一挑,才想起刚才好像是小小教训了一群石家村的少年。
因为他们竟然跑到了秦家村田地偷食瓜果,还捣毁了很多田屋,甚至欺负一个上岁数的老婆婆,秦阳实在看不下去便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找了帮手过来。
想起刚才老婆婆被欺负的那一幕,秦阳不由得抬起眼恶狠狠的瞪了一下草垛后面的那几个少年,见到这个煞神盯着自己,这些少年顿时满脸惊恐,但看到草垛上的这个男子,似乎顿时有了底气,抬起胸脯,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空山不见人,但闻狗语响。一条麻子狗,坐于草垛上……”
秦阳回过头来,没再理会他们,抬头看了眼天空,自顾自摇头晃脑的吟诗作对,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给改成了骂人的诗句。
“狗崽子骂谁呢!“
草垛上的石麻子大字不识几个,但听到秦阳说的狗、麻子、草垛等,一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低头一看自己的位置,顿时明白过来,布满麻子的脸上越发的阴沉狰狞.
“狗崽子?狗崽子在骂我呢啊!”秦阳摇了摇头,拍拍裤腿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两手平摊作无奈状,一脸的无辜。
“哈哈哈……他承认自己是狗崽子了,哈哈哈……”石麻子闻言一愣,笑的前仰后合,跳下草垛,对身后的众人开始指手画脚的炫耀起来。
“小狗崽子你敢耍我!”
然而石麻子笑到一半,在他身后的几个少年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石麻子忽然醒悟,回过头撸起袖子,暴跳如雷,布满麻子疮疤的脸上竟随着他的吼叫扭曲起来,煞是怖人。
“狗崽子确实在骂我呢啊!”秦阳望着石麻子微微一笑,看上去活脱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