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燕回宫后,第一时间把十九中蛊之事禀报给了息妃。息妃顿时慌了手脚,立即就要去找楚王。紫燕连忙劝阻,息妃这才放弃一时的冲动,而是与紫燕一起到昭阳台先向王后通报。按照楚宫的规矩,除王后外,其他嫔妃除楚王宣召外,不可自己直接去见楚王。而是必须通过王后同意后,由王后或王后派人陪同,才可以通过胪传太监求见楚王。
王后听完禀报后,却异常冷静,看到了心神大乱的息妃,便柔声劝道:
“妹妹稍安勿躁,一是项公子既然把十九带到郧城解毒,肯定有十分的把握,十九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二是大王是否在宫中尚不清楚,待哀家派人打探一下,若大王在宫中,哀家陪妹妹一起见大王好了。”
息妃听完王后劝慰之话,也冷静了下来,但内心焦灼之感却未尝稍减。不长时间,传话回来,说大王正在宫中。于是,王后和息妃急忙奔向章华台楚王的寝宫。
楚王最近受了风寒,虽然经医官医治,已无大碍,但身体慵懒,已有很长时间不上朝了。听说王后和息妃来了,楚王并不起身,斜依在床上,半眯着双眼看着目前他最信任、正跪在他面前的两个女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寡人身体不爽,懒得起来,故今日并未宣召两位夫人前来,而二位夫人不请自来,有何事呀?”
王后与息妃连忙将十九子中蛊之事详细禀报了。本来依在床上的楚王商听完之后,却“腾”地坐了起来,脸上阴云密布,然后就大声咆哮起来:
“是谁敢动寡人的爱子?寡人要灭他九族!他们是欺寡人老了吗?寡人要在郢都掀起血雨腥风!”
王后连连叩首,颤声道:“大王息怒,此事尚需十九王子归来之后,详加询问,推究缘由,那时大王再降雷霆之威也不迟。”
楚王商“哼哼”连声,咬牙切齿道:“这还用推究吗?定是有人揣度寡人欲立十九子为太子,所以迫不及待地欲除掉十九子为快。哼哼,十九子天生神武,岂是几个奸贼所能害了?越不想让寡人立十九子,寡人偏偏要立十九子为太子!”
王后与息妃听了,都是心中惴惴,惶恐不安。王后当然是别有想法,而息妃却从未想过十九子会当上太子。她心中并不愿意十九子参合到夺嫡风波之中,一想到争当太子必将引来惊涛海浪,就心生恐惧。她宁愿与十九子平平安安地宁静生活,也不愿十九子处在风口浪尖上。
王后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九子熊槐身边的侍卫项北,受九子之命护佑十九子,若十九子成功获救,功劳不小,大王应重奖呢!”
楚王商道:“以九子的平庸,会想到去护佑十九子?此事不可信!”
王后连忙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九子平时仁爱宽和,虽显柔弱,在大事上却极分明的。”
楚王商冷笑了一声。然后问道:
“既是九子安排,十九子中蛊之事他怎么到现在也不来禀报?”
王后道:“项北匆忙之中必是来不及先向九子禀报,故九子并不知十九子已中毒之事。待项北归来,大王一问便知。”
楚王商沉默一会儿,显然觉得王后说得有几分道理,震怒的脸色略有缓和,接着转向身边的太监命令道:
“宣令尹昭阳进宫!”
不一会儿,昭阳匆忙走进寝宫,先向楚王叩拜行礼,又对已经在一侧的锦凳上端坐的王后和息妃恭敬地行了礼,这才在楚王的示意下,坐到另一侧的锦凳上。
楚王把十九子一事简略的讲了一遍,然后说道:
“有人胆大包天,欺到寡人头上了,寡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今日请爱卿前来,就是让爱卿拿个意见出来。”
昭阳沉吟许久,然后缓缓说道:
“谋刺王子,罪不容赦,当然要彻查到底。当前急需做三件事。一是立即派得力人员去郧城护卫十九子,并保护其安全回宫。二是选派大王亲近之人迅速调查。微臣以为,调查在现阶段要秘密进行,防止打草惊蛇。大王暂忍心头之恨,待查清之后,再雷霆一击。三是重新选调侍卫高手加强十九子的护卫。”
楚王微微领首,沉声道:
“爱卿果然思虑缜密,就依爱卿的意见去办理。到郧城迎接十九子就派一等侍卫昭虎前去,调查之事就让三闾大夫公子兰负责,子兰乃寡人至亲,想必定能秉公查办。至于十九王子的护卫,原来由护国将军狙公负责,但狙公请假外出,在狙公回来之前,就由昭虎负责。”楚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爱卿睿智,十九子被刺,爱卿以为应是何人所为?”
昭阳没有丝毫犹豫,昂然答道:“十九子年幼,并无私仇,此事当然是与谋夺太子之位相关,而熊章与九子熊槐是主要嫌疑人。”
楚王商道:“听说此次营救十九子的项北乃九子的护卫,九子似乎可以洗清嫌疑。但九子熊槐又从何处得知十九子有被谋刺之可能,并能预先派出护卫去营救十九子呢?又为什么得到消息后不先向寡人禀报呢?其中疑点甚多。”
昭阳道:“这事倒是可以理解。九子既使得到消息,也未必有确凿证据,甚至有可能来源于推测,否则,十九子也不会最后还是中了毒。站在九子的立场上,一方面没有确实可靠的证据,仅凭推测是无法向大王禀报的。另一方面又担心十九子真的会出现危险,只好派项北前去护佑了。”
楚王商点点头,表示对昭阳的分析认可,然后又问道:
“九子没了嫌疑,那此事必是熊章所为了。”
昭阳断然地道:“这已经是确准无疑的,熊章因失太子之位对十九子可以说恨之入骨,以熊章的性格寻机报复不足为奇。”
楚王却摇摇头道:“寡人已命他闭门思过,荆山祭祖之行他了解太多,如何能准确侦知十九子的行踪?”
昭阳道:“熊章身后颇有些大家族给予支持,他不能亲自动手,却可以动用其他势力。”
楚王问到:“你是说景氏吗?”
昭阳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对楚王拱拱手道:“大王英明。”
楚王沉默有顷,缓缓说道:“景氏行事虽让人感觉傲慢强横,但对寡人却始终忠心耿耿,若说是景氏做出谋刺太子之事,寡人却不信。”
昭阳内心暗自冷笑不已。其实,景氏欲图谋十九子之事正是他首先侦知一些迹象并做出的推测,然后,又透露给他的长孙昭滑。现在楚王对景氏盲目信任,便有心想把自己掌握的消息禀报给楚王,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妥。全楚国都知道昭景两家是政敌,由自己背后奏上景氏一本,颇有挟私报复之嫌,以楚王商的多疑,反倒对昭氏不利。于是,昭阳没有反驳楚王,而是顺着楚王之意说道:
“大王之言亦有道理,不如等项北和十九子回来之后,再详细勘问,那时再下结论也不迟。”
此时楚王怒气已稍稍平复,身体上又感觉到了倦意,便对昭阳道:
“就依爱卿之意吧,此事就由爱卿代寡人全面主持吧!”
王后这时却起身奏道:“请大王恩准十九子贴身宫女紫燕和昭虎之子昭滑随同昭虎一同前去迎接十九子。”
楚王疑惑地看向王后,不明白王后为什么突然想起让昭滑陪同,昭滑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难道还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不过,由于楚王对王后很信任,所以虽略感诧异,却并没有追问,而是挥挥手道:
“王后随意吧。寡人倦了,让息妃留下,给寡人捶捶肩,王后与昭阳爱卿退了吧。”
王后与昭阳遂拜辞而去。
出了章华台,昭阳见护卫和婢女离得尚远,便悄声问向王后:
“何以非要昭滑前去?”
王后对昭阳深施一礼,答非所问地说道:
“九子熊槐之事,令尹大人费心了。大人所问之事,哀家自有主张。此地人多嘴杂,不便明言。”
昭阳目含深意地看了一下王后,然后躬身行礼,互相道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