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天还未亮,一个信使在宦官引领下进入大内。过了一会,已经起床准备工作的皇帝看着神色匆匆的小宦官不禁皱了皱眉头。当得到熹宗(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庙号)陵寝遭到侵犯的消息,崇祯皇帝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把漱口的杯具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做一团。宫女宦官都吓得匍匐在地。先是辽东战报形式不容乐观,接着是陕甘流民造反,昨天接受献俘遇到日食,今天得到消息兄长的皇陵险些被人挖了。崇祯皇帝感到异常窝火。
而此刻的张北草原,空气弥漫着青草和鲜花的味道,大明的野心家卖国贼正在孜孜不倦奋斗在最大的一笔买卖——卖国的路上。一行“金”国的探子由范家家主范永斗亲自护送出关,当然除了人还有赠送的大批金属,铁器,粮食,布匹。但范永斗依然小心翼翼,听说辽东物价飞涨粮食短缺,是时候再冒风险去赚一波钱了。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并非什么固山额真,而是实打实的八旗旗主,金国贵族年轻一辈的代表——受封墨尔根代青的多尔衮。某种意义上,他代表着左右金国未来的势力。如果结交了这位,未来不管政局如何,范家的生意都能继续做下去。大明会不会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钱还是有的赚的。
多尔衮和手下的人终于换回了女真服饰,金钱鼠尾的辫式倒是颇为契合他们身上那股彪悍血腥的气质。“范先生为我国国事奔波,劳苦功高。这些物资,我一定会完整带回去给大汗。也会向大汗说清楚先生之功。”
范永斗商海奋斗这么些年,自然练就了极其毒辣的看人眼光,潭柘寺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虽然折了家仆范安,却得识真勇士。多尔衮身份显赫,年轻有为,勇猛又有智,更重要的是不歧视自己这些商贾,终非池中之物,到时绝佳的投资对象。“不不不,错了。这批货并非给大汗的,这是给贝勒您的,一点小心意。而且永斗不过是一介商人当不起先生这个称谓,贝勒还是叫永斗掌柜好了”
这时多尔衮眼睛一紧,有些许惊愕却很快恢复,意味深长地看着范永斗,“那以后就靠范掌柜多多支持了。”范永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喜不自胜地说,“哪里哪里,贝勒爷少年英雄,以后永斗的还要靠贝勒爷多提携。时间仓促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贝勒爷多包涵。宁先生这招声东击西也是秒的很。过几个月大金前来之时,永斗定然扫榻以待,到时候再拜访贝勒爷。”两人相视片刻,大笑起来。
在奋斗的当然不止范永斗一个。此刻从张北往东南四百公里,春末的渤海湾,海风依然凛冽。还未破晓,一艘海船从熙熙攘攘的天津出发,驶向东方的大明第一藩属国——朝鲜。
天津,大运河入京的最后一道屏障。从明末前推一百年,明成祖(永乐皇帝)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就是从这座海港出发南征,最终他率领下属击败建文帝,荣登九五。新皇帝给这座城市命名天津意味天子的渡口,一直沿用到后世。此时的明末虽然已经是王朝衰败,国事艰难,天津港因为独特的地位却依然是一番忙碌景象,漕粮经由这里进入京城,从这里出海东进朝鲜和辽东。
天虽然还没亮,天津卫的总兵官张继先早已经一身戎装带着下属巡查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刚刚远去的船只,回头对负责问道,刚刚那艘船是去哪里的?看着有些魔怔的上司,负责登记的小吏拿开压着登记簿的小石头,往前翻了一页,“大人,他们是去朝鲜的,额,去皮岛投奔亲戚,难道他们有问题吗?”“没什么。”张继先挥挥手示意手下人继续工作。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皇帝诏定逆案,阉党都被连根拔除了,剩余的人大猫小猫几只而已,怎么可能会是那位大人。
海船上,前锦衣卫同知徐钊和我们的官二代倪睿正在感受着打脸一样的海风。倪睿趴在船头,双手无力地垂着,萎靡不振,没想到晕船这么厉害。
“徐大哥,你不是说要带我怒怼支援后金的那群汉奸商人么,不去互市的张家口我们去朝鲜干嘛,还有小荷需要的药材呢。你这么旷工跑出来不怕崇祯皇帝扣你工资嘛。”
徐钊远眺东方,目光凝重,仿佛在做着什么权衡。太阳已经升起,身体渐渐随着阳光回暖,徐钊如释重负一般吐出一口气,回头侧颈对倪睿笑道,“小荷的药材你放心,魏公公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至于为什么不去张家口,要打架当然是先去找帮手啦。”
船只进入到了朝鲜境内,这时候虽然没有后世的大陆架理论和专属经济区这些国际公法的领海划分标准,却也因为航海技术渔捕技术的欠发达而使得东亚各国在海上相对没有冲突。
远处的江华岛在不断放大。马上就要踏上朝鲜的土地了,徐钊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为了改写未来,他必须要在手里的势力完全失控之前尽可能多的取得一些成绩,这是一次博弈,没有了天启皇帝的庇佑,这次不啻于游走于刀尖之上。他要达到不可能完成的目标,结交朝鲜,保住毛文龙,营造一个更有攻击性的东方防线。
毛文龙,此刻已经是五十二岁的老将了。因为和谐的原因,清代编修《明史》是没有为他作传的。他经历了万历到崇祯四朝,是明末对付后金的一颗钉子。早年和努尔哈赤一样,效力在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麾下。后来建州女真反叛,辽东沦陷,局势全盘恶化。毛文龙这枚弃子却奇迹般的干掉了后金的镇江守将,以皮岛为根基招纳辽东汉民,不断做大,此后狗皮膏药一般骚扰牵制后金,因此得封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宝剑开镇东江。
不过行伍之中简拔而出的他与文官集团自然节奏不和。手下草莽军队带有许多恶劣的习气,杀良冒功,冒领军饷,军治不明。平民出身的他本人又好吹牛,不懂礼数,缺乏政治觉悟,最终招致杀身之祸,栽在了科班出身(进士)的袁崇焕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