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远夕忽然无话,南宫燐炤方才自知说错话了,再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遂举起手中这支名为“落红成阵”的泣血玉笛,于嘴边吹奏了起来。
蒙蒙夜色中,顿时响起一阵清幽空灵的笛音。
木远夕不会吹笛,之所以把这支玉笛保存了三年,不过是因它绝世少有的珍贵,本想把它卖了的,但不知为何每每下定决心要卖掉的时候,却又忽然心生不舍。
而此玉笛最神奇之处不在其外观,更不在其质地的稀有珍贵,而在其独特的音色。这世间之乐,有钟鼓相伴的激越雅韵,有琴瑟和鸣的高山流水,无不悦耳清心,令人沉醉。然而那些音乐在此笛音面前,却也不过庸乐俗音。不得不说,这支泣血玉笛吹奏出来的音乐,是木远夕在这世上听过的最好听的。因其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法,能将世间一切伤痛一一抚平,令人忘忧。
奏者有心,听者失神。不知不觉间,她便沉醉在了悠扬悦耳的笛音之中,竟分毫没有察觉渐渐逼近的危险。直至笛音戛然而止,身旁的南宫燐炤突然将她环臂一搂,侧身挡住了无端飞来的三根银针暗器。这三根银针粗若钉子,想必扎在身上定是剧痛无比,而南宫燐炤却一声未哼,当即搂着她乘轻功往暗器飞来的方向相反的地方飞掠而去。
飞掠之时,竟还有空侧过头来问她:“丫头,没事吧?”
木远夕没回答,转头望着身后,忽然在空中便将他一掌推开,自己落在了方才的屋顶上,然后冲他低声喊道:“你赶紧走!”
南宫燐炤被她这么一推,踉跄着落到了对面的屋顶上,远远地朝她这边望过来,却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急了,赶紧又冲他低吼:“你踏马的耳聋吗!?我让你快走啊!”
夜色灰蒙,相距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看他的动作,似乎要朝自己这边再飞过来,只是顷刻间,忽然不知从哪儿传出一阵黑山老妖般的恐怖声音,令这昏寂的夜空增添几分诡谲之色:
——“是谁!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那暗红如血的身影便已飞掠而来,不过不是对着木远夕,而是朝准了南宫燐炤的那个方向,快如飞影。
南宫燐炤原先的注意力全在木远夕身上,被这么突然一袭击,只凭本能地反应伸手去挡,还好他手中仍旧抓着那支泣血玉笛,没想到那玉笛竟如此坚韧,竟抵挡住了对方的黑影幻剑。
而那持着黑影幻剑,正露出一脸狰狞面孔的女子,便是木远夕的师傅,月无光。不对,看她的样子,此刻应该是月无光的另一个人格,月无常!
月无常比月无光更为功力深厚,此剑又是用了全力,南宫燐炤显然不是她的对手,虽挡住了剑势,却还是逼得步步后退。生死一线间,居然还惦记着木远夕,对她大喊:“这疯婆子好生厉害,丫头你快走!”
木远夕心中郁闷不已,你丫的叫你走你偏不走!逞什么能!如今她远远看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颗心纠拧得跟麻花似的。
忽又听月无常撕声怒喝:“你究竟是谁!这支泣血玉笛,为何会在你手中!”
南宫燐炤哪里顾得上回答,终于退无可退,干脆身子一偏,沿着屋顶往下翻滚,月无常腾空而起,随时准备再追一剑,木远夕于是趁着此时飞身过去,恰好南宫燐炤整个人已翻过屋檐,正欲攀檐而起。却被她一把扯落在地。
落地的同时,木远夕用力一甩,并一掌将他推开老远:“快走啊你!”
“少主!”
“少主小心!”
采薇和柳娟适时出现,将正欲飞刺而来的月无常抵挡在了空中,暂时无法抽空落下来纠缠木远夕。
南宫燐炤疾步朝她走来,“丫头你没事吧!”
“有事的人是你好吧!”木远夕绕到他身侧,看到他左肩上的那三根银钉,插入得很深,几乎根根没顶,夜色中那伤口周围已浸满暗红的血液。
月无光曾对她说过,暗器虽不如刀剑般杀人利索,但却能于无形之中将人击溃。如果是正常的月无光倒还好,她一向性情温和,从不轻易杀生,但是月无常不同,她已几乎丧失了所有的人性,任何一个活脱脱的生命对她来说,都不过一只蚂蚁。她使用的暗器,名唤穿骨神钉,虽没有剧毒,但却在每一根银钉的尖端都做成了倒勾,无论在刺入还是在拔出的时候,都是刮肉穿骨,剧痛无比……
木远夕看着那三根只露出一截指头般长度的银钉,不禁皱起了眉头。南宫燐炤见了,却对她歪嘴一笑道:“丫头可是在担心我?”
头顶上方还在打得不可开交呢好吧,他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木远夕没好气地说:“喂!你要不要紧?如若还死不了的话,就赶紧用这支玉笛再吹奏一曲!”
南宫燐炤虽然依旧稳稳地站着,可是他额头已冒出一颗颗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对浓黑的剑眉微微皱着,嘴唇也开始有些泛白,想必伤得不轻,却还强自硬撑着。他听了木远夕的话后,便拿起手中的玉笛看了看,凝神思索了一瞬,又对她笑道:“没问题!”
吹笛需耗气力,木远夕多怕他吹着吹着就挂了,还好没有。她猜想那月无常之所以突然发狂,一定是因为方才听到了南宫燐炤吹奏的笛音。她记得南宫燐炤说过,此泣血玉笛是来自北幽国,而月煞神教也出自北幽国的魔教,也许月无光和这支泣血玉笛之间有着些不为人知的关联。
而要令月无常停止发狂的方法,就只有让她再受一次刺激!
南宫燐炤吹笛的时候,木远夕便一直紧张地抬头留意上面的战况,采薇和柳娟虽然年轻,但她们这三年来每日苦炼,如今功力已属上乘,尽管如此,她们两人对付月无常一人,却还是一眼便能看出颇为吃力。
还好,随着如风般的笛音不断飘扬,月无常的动作终于渐渐地柔缓下来,脸上的表情却时而狰狞时而痛苦,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一般,终于,她手中的黑影幻剑被柳娟打落在地,采薇又迅速在她背后一掌,将她击落。
重重摔落在地的,已不再是月无常,而是月无光。
笛声骤然停止。采薇和柳娟双双飞落到木远夕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仍旧警惕地望着那月无光。
只见她嘴角含血地站了起来,幽暗中朝她们看了一眼,随即飞身而去,转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少主没事吧?”眼见月无光终于离去,采薇和柳娟纷纷紧张地问木远夕。
木远夕摇摇头,看了眼身旁的南宫燐炤,道:“我没事,倒是他,你们赶紧遣人把他送回王府吧。”
“丫头,”南宫燐炤却忽然拉过她的手腕,声音变得虚弱无力:“我怕是只能在你这里借住一宿了……”
说完,便整个身子往她倾覆过去。
这王八蛋……他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