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远夕对这水墨画实在毫无研究,几乎是挠破头皮苦思冥想,才突然灵光一闪,对文公子道:“小女不才,对水墨画实在一窍不通,不过小女既观了眼前之景,也看了眼前之画,忽然就想起一首诗来,或许对文公子有所帮助呢。”
孔言聿和文公子齐刷刷望向她,耐心地等着。
她清了清嗓子,念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念罢,孔言聿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不惊不艳,仍旧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她。
倒是那文公子,听罢这首诗,明显整个人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般低头瞧着他的画,迅速动笔在荷花下的湖水中添画了些灵动的游鱼。画完之后,笔都来不及搁好,便双手拿起画作细细品赏。
然后对着木远夕赞许地笑道:“哈哈哈!姑娘真乃高人!难怪在下一直觉得此画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在下只顾着从实处着眼,而忘记了从虚处留意!一幅画作最关键的地方,便是虚实结合啊!我怎么把这都给忘了!”
说罢,文公子把画重新放到石桌上,对木远夕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提点!不想姑娘小小年纪,竟如此博学多才。恕在下冒昧相求,可否请姑娘把方才所作之诗为在下题写到此画当中?”
木远夕一听到要写字,头都大了,于是赶紧摇头摆手,道:“小女无才无德,方才那首诗不过是从民间听来的情歌,更重要的是,说出来也不怕公子笑话,小女的字迹丑得惨绝人寰,不仅会把公子这幅画作给毁得一文不值,而且还会丑瞎各位的眼睛!真的!”
文公子听了,非但没退却,反而对她更加钦佩了:“姑娘真是谦虚……”
木远夕极度无语。
这时候还好有孔言聿替她解围:“文公子,她是在下的伴读,今日不慎烫伤了手,怕是不方便提笔写字,还请文公子见谅。”
文公子倒也通情达理,对着他俩又是躬身作揖,道:“哪里哪里,是在下唐突了,今日真是多谢两位。”
在回城的路上,木远夕和孔言聿一同坐在马车里。车内就他们两人,林申儿那家伙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到里面,自己和李正两人坐到外面。不知为何木远夕觉得宽敞的车帐内突然变得越来越逼仄而闷热,于是只好挪到车窗边撩开窗帘,顿觉清风送爽,她恨不得把整张脸都伸到窗外去。
“夕儿可是很热?”坐在对面的孔言聿一直默默看着木远夕不说话,一双澄澈的眼睛清润明朗,似乎早就将她的心思看穿一般,只笑而不语。见她差点要把整颗脑袋都伸到窗外去,怕她危险,这才忍不住发话了。
木远夕用窗帘挡着自己的脸,解释道:“车内空气不流通,再加上人体呼吸释放的二氧化碳,导致车厢内温度升高,闷热无比,所以夕儿觉得还是得把窗帘打开的好。”
孔言聿抿嘴一笑,“虽然听不大懂夕儿说的话,但夕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既然夕儿觉得车内太热,那不如我们改换徒步回城吧。此处距离永安县城不过十来里,大概天亮之前便可抵达。”
木远夕一听,十来里!?开玩笑呢吧!于是赶紧撇开窗帘,把头露了出来,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孔言聿,呵呵呵地说道:“其实……也没,没那么热啦……”
孔言聿目光里都是笑意,“当真?”
木远夕狂点头:“真真真!非常真!”
孔言聿:“那便好。”
南肇国举国上下虽设有夜禁制度,但夜禁的时间较晚,所以深夜以前的永安县城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街上行人擦肩继踵,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出来寻寻乐子放放松,所以此时的永安城比白天还要热闹呢!
抵达永安县城时已然酉时,一行人在一处酒楼吃过晚餐,孔言聿便领着她们穿过几条小街小巷,来到永安县城的主街。一路上林申儿拉着木远夕的手,时不时还神秘兮兮地对她笑,害她一阵莫名其妙。
直到抵达这条主街,木远夕放眼一望,整个人当场怔在了原地。
但见那十里长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道两遍的店铺和摊档,通通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花灯式样繁多,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有栩栩如生的动物灯,有吉祥如意的荷花灯,有舞姿婆娑的仙女灯,有色彩鲜艳的孔雀灯……一眼望去,光芒万丈,叫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人类为了驱逐黑暗和恐惧,以火为源,发明了灯。灯能带给人们温暖和安定,就像白昼的阳光一般。木远夕是如此惧怕黑暗,上一世睡觉时必须开一盏夜灯。而这一世也是睡前必须点一盏油灯。否则根本无法入睡。
而如今在她的眼前,有无数盏灯,千树万树,火树银花。那璀璨的光芒炫亮夺目,仿佛照亮了整个世界,照亮了她整个心房。
“远夕姐姐,那些花灯好漂亮啊!申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美丽的花灯呢!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林申儿拉着木远夕跑到了主街上。这一整条笔直的街道,却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永远都走不完似的。
木远夕和林申儿漫步在这灯的世界里,就好像走在璀璨星河中,叫人不禁放慢脚步,沉浸陶醉,流连忘返。
李正推着孔言聿在她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孔言聿的目光一直倾注于木远夕,她的一颦一笑,皆落入他的眼中。
“姑娘,快来看看,这支夜明簪很适合姑娘!”
经过一个卖首饰的摊档,木远夕忽然被一位中年妇女唤住了。
她是个好奇宝宝,自然驻足好奇地拿过那支夜明簪来细细地瞧。此簪由玉石打造,浑然天成,简约素雅,没有多余点缀,唯有簪头嵌有一颗同样翠绿的圆珠,看起来玲珑剔透,圆滑润泽,识货之人一看便知道是稀世珍宝。
她问:“这个簪子为何叫夜明簪?难不成会发光?”
那老板娘指着上面那颗圆珠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此乃夜明珠,世间罕有之物,于夜里会发出耀眼光芒,如火烛一般。此簪珍贵,仅此一支,我也是看姑娘有缘,今日便想推荐给姑娘。”
“哇,会发光的簪子,那岂不跟手电筒一样?白天可以当头饰,夜里可以作夜灯,一物两用,真是不错!”
“……姑娘说的手,手电筒是何物?”老板娘一脸懵逼,但还是很快笑道:“不过看来姑娘也是个识货之人,既然如此,姑娘便将它买了吧!”
木远夕猜想这么个稀世难得的夜明珠,一定不便宜,所以按照购物砍价的套路,纵然很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而是要装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把它放下,欲走还留,然后不经意地问:“多少钱?”
这时候老板娘就会心里没底,不敢开太高的价格,以免分分钟把她吓跑:“这个嘛,昨日有个富商出价七百两我都不舍得卖呢,但今日看姑娘你实在有缘,这么吧,给你五百两!”
木远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五百两!一个屁大的簪子五百两!是戴了会飞还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