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孔志珣又拿着毛笔指向另一个人,这次点中了个女孩子,冲她大声道:“你给我作一首发春的诗!”
小女孩一听,脸顿时通红,又惊又羞又惶恐,扑通一声跪地,都快哭了:“小少爷……这……这……奴婢不会啊……”
“发春都不会,那你还活着做什么!?”孔志珣年纪小小,竟说出一句这么高深的话。
旁边经过的下人们却在一边看戏一边偷笑。哎,同样都是奴才,那些在小少爷魔爪下遭殃的奴才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木远夕远远地郁闷又感叹,哎呀呀,没想到这古代的教育如此开放,只是那小少爷才七岁,他懂个毛线“发春”哦!大概是将先生的意思理解错了,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季,所以先生布置的家庭作业,应该是让每个人作一首咏春之诗吧?
哎,没文化真可怕,没文化的奴才被没文化的主子欺负,更可怕!
木远夕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本来还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给小少爷当个“家庭教师”来着,这样就可以脱离那个苦逼的浣洗院了。
然而现在看来,那个小少爷简直就是魔王转世,在他那里“打工”估计还不如在浣洗院做个洗衣奴,至少不会每天被人变着花样地折腾,被当成狗一样地使唤。
这做人么,总要有点尊严的不是?
然而老天跟她作对似的,就在她要走的时候,突然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营养不良身轻如燕的木远夕就这么“啊”的一声几步踉跄,最终在孔志珣的案前,摔了个狗吃屎。
尊严神马的,瞬间碎成了渣渣……
孔志珣的案前早已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奴才,所有人见到突然摔趴过来的木远夕都惊愣住了,小少爷却瞪着两只漆黑浑圆的眼睛,愣了一瞬,很快大声怒问:“这是谁手下的奴才!竟然敢打扰本少爷念书写字!来人啊——”
木远夕一听那骄横任性的小少爷在喊人,心徒然一抖,连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贸然打扰小少爷……奴婢只是恰巧经过这处花园,听闻小少爷命人作一首诗,奴婢不才,正好想到了一首诗,不知是否能入小少爷的眼……”
孔志珣稚嫩的脸上怒气慢慢褪去,却还是人小鬼大地板着一张脸,冲道:“是吗?那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写出一首多么发春的诗来!来人啊,赐纸笔!”
就这样,木远夕跪在地上,写下了一首韩愈的《早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木远夕,何曾抓过毛笔写字,所以这是她的第一次,字迹难免有些惨不忍睹,感觉那张宣纸承载了这满满一身极丑无比的字,也不知会否觉得无辜憋屈。
木远夕无奈地搁下毛笔,正要将写好的诗拿给孔志珣看,却突然一阵风刮来,掀起了地上的宣纸,毫无防备之下,那薄如蝉翼的宣纸就这么随风而去,木远夕本能反应也是立刻随风而去,去追那张或许能改变她命运的纸。
风中隐隐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令木远夕心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碍于忙着追回那张纸的缘故,所以她无暇多想。
那股风就跟成精了似的,一会儿将宣纸摊平吹得老高,十二岁还没发育完全的木远夕根本够不着;一会儿又将宣纸翻滚卷绕,明明就在木远夕面前,可伸手一抓,那纸又被风带得更远。
不知不觉间,木远夕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追着一张宣纸跑出了后花园,追得木远夕气喘吁吁,最终她不得不停下来,满心被人戏谑了一番似的怒火冲天,七窍生烟,望着空中那张纸大骂了句:“你大爷的二妹夫啊!我特么都已经在你身上费尽心思写了首诗,就算你特么即将得道成精羽化升天,好歹也得完成你的最后使命啊!临阵脱逃算什么英雄好纸!?就算成仙,你特么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仙!”
想来这天底下会对着一张纸发脾气的也就只有木远夕一人了,当时她并没有想到,其实即将“得道成精”的并非是那纸,而是那风。她更没有想到,自己满心筹谋着早日脱离苦海,而她的命运,却误打误撞地,因一张随风而飞的纸,一首无心写下的诗,而彻底发生改变……
木远夕的愤慨怒骂似乎效果惊人,那阵风终于缓缓悠悠地飘走了,薄如蝉翼的宣纸远远滑落,木远夕欣喜地寻着纸落下的方向疾步追去,俯身一抓,却冷不丁地,碰到了另外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