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顾眉疯了一般冲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一副要掐死木远夕的样子。还好木远夕谨记孔言聿的话,紧紧地站在他身后,而忠心耿耿的李正,不顾以下犯上的罪名,一把将顾眉挡了开去。
顾眉往后几步踉跄,幸而被她的丫鬟及时扶住。她伸手颤抖地指着木远夕,再次眼泪纵横,撕心裂肺般哭喊道:“大伯哥,我珣儿就是被那个贱奴所害的!昨晚要不是她无缘无故擅离职守,我珣儿也不会一个人挑灯夜读,以至于被那只该死的疯狗咬伤……如今珣儿命在旦夕,他才七岁啊,七岁……大伯哥,你可一定要替妹子我做主啊……”
自从木远夕成了孔志珣的书童之后,她每日为他写的作业,第二日都能受到先生的赞扬。孔志珣不过七岁的孩子,稚气未退,却满心虚荣,先生的赞扬犹如蜜糖一般令他尝到甜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上书院了的原因。他为的,并非是真的想念书,而是享受先生的赞誉,以及同窗们的各种羡慕嫉妒,这令他觉得自己很是神气。
而昨晚木远夕不在,孔志珣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找她了,而自己则和小花一起,像往常一般坐在书房里,等木远夕回来给他做作业。
左等右等,终不见木远夕回来。
而平日里脾气一向温顺的小花,纵使在孔志珣的百般蹂躏下也从未有过任何一丝暴动,昨夜却不知为何,在孔志珣用墨水将它浑身的白毛染成黑色的过程中,它突然发狂,将年仅七岁的孔志珣咬得遍体是伤……
下人们回来发现的时候,孔志珣已在一片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而小花,则早已不知所踪。
木远夕对此无比震惊,不过一夜之间,竟血祸横生,她被困桃林,却间接令一条小小的生命无辜遇害……只是,那并非是她所愿,也绝非是她故意的啊……
孔万青和金佩兰神色哀怜地望着顾眉,双双叹气。孔万青低眉略作思虑,随即抬眸定定地望向木远夕,沉声道:“你身为书童,昨夜不好好地陪着主子在书房念书,究竟去哪了!”
木远夕连忙跪地,情急之下,正要把昨晚被困桃林的事情说出来,却被孔言聿打住了。
只听他缓缓而道:“爹,此丫头昨夜被我唤去,与我在书房讨论了一整晚的诗词歌赋,不想竟忘了时间,一直到天亮,有下人前来禀报弟弟出了事情,便立刻领着她前来。此丫头不过是一个下人,受人命令使唤,身不由己,又何错之有呢。若硬要追究,那便追究我一人便是。”
孔言聿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仿佛在讲故事似的,一脸的从容,大有一种“我就这么随口一解释,你们不信也得信”的胜券在握的淡定。
之前木远夕就曾听下人们说过,孔府的两位正牌少爷,大少和二少当中,孔老夫妇更加偏宠二少。如今看来,在这人命关天的闹腾时候,二少孔言聿为了保护木远夕,竟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想来定是底气十足,有恃无恐的。
只是,他为何要帮她?木远夕又是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孔万青和金佩兰听了,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满脸是泪形容憔悴的顾眉,不禁陷入两难。左右都是自己的至亲,这可如何是好!
顾眉见孔老夫妇一时沉默,登时不干了,再次激动得哭天抢地,“大伯哥,珣儿可是你的亲侄儿啊!他是你弟弟唯一的骨肉啊!想当初你弟弟也是为了帮你打理孔家的生意,才会累死累活最后把身体搞垮了,珣儿才出生没多久,都还不会喊爹呢,他就去世了……大伯哥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侄儿危在旦夕,而无动于衷!”
孔万青脸上松松垮垮的皱纹忽然一紧,“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木桌上,瞬间将上面早已凉透的两杯茶震翻。这一声巨响,令抓狂的顾眉顿时停住了哭喊,表情惊滞地望着孔万青。
“珣儿是我亲侄儿,我怎会不担心!你身为他的母亲,出了事情只知道哭闹撒泼,却不知道好好反思反思你自己!正所谓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里对珣儿太过骄纵宠溺,他至于现在这般胸无点墨,连做个作业都需靠个下人来帮忙吗!那只害人不浅的雪域狼犬,还不是你自己买给他的!?若要追究,岂非是你自己罪责最大!?”孔万青声线低沉雄浑,语气中含了些许不耐烦和盛大的恼怒。
毕竟是一家之主,孔万青一旦发怒,谁也不敢当场挑战他的威严。
顾眉被孔万青这么一骂,整个人瘫软在地,不再大哭大闹,却依旧不停地流泪,目光无神,脸色哀痛。
天下父母心,大抵都是如此吧。木远夕作为旁观者,看着,心里其实也不好受。那小少爷平日里虽蛮横无理,骄纵霸道,任性妄为,为所欲为了一些……但,毕竟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