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木远夕感觉自己就像被非洲土著抓了放在烤架上烧烤一样,浑身灼热难耐,就连血管里的血液她都能清楚感受到,犹如岩浆一般咕噜噜冒着气泡,在她身体里四处流淌。
“难受……难受……”
木远夕双手本能地抓住被子和身上的衣裳,焦火攻心,恨不得将它们都撕成碎片。然而却有另外一双手,跟她作对似的拼命制止她的动作。
也不知道这种难受持续了多久,体内的灼热忽然被一股清凉的气流所驱散,浑身滚烫难耐的感觉终于褪去。
随即,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红木椎梁,淡青纱帘,一个古香古色却又异常简陋的房间,而且是双人房,供下人居住的。
她身下躺着硬邦邦的床,面前趴着一个小女孩,名叫林申儿,她看起来比木远夕要小,十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子头,脸蛋儿也跟包子似的,圆圆的很可爱。
只见林申儿喜出望外地望着木远夕,道:“远夕姐姐,你终于醒了!”
木远夕见鬼似的“噌”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惊呼:“这这这……我我我……我不是死了吗?”
木远夕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明明是被大卡车撞死了的……她低头看看自己,双手不自觉摸了摸,哇靠,老娘怎么一下子缩水了那么多!还返老还童……从一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变成一个十二岁的豆蔻少女……天啊,她那发育良好令人骄傲的C杯还能再长回去么?
……
“远夕姐姐,你可把申儿吓坏了!昨天你难得放工一天,说约了你的姐姐一起到镇上逛逛,可为何会差点丢了性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木远夕愣愣地,脑海中突然一阵电光火石,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如醐醍灌顶般瞬间灌满了整个脑子。
原来啊,木远夕和林申儿一样是这孔府的粗使丫鬟,身份低微卑贱,而木远夕的姐姐木芳菲,则比她要高级一点,因为武功底子好,所以被孔府的大少孔方进给要了过去,平时只用负责陪主子练武功,其他啥事儿都不用干。
想来她们姐妹俩进到这孔府已一月有余,却从未碰过面,昨天姐妹俩难得撞上同一天“休假”,木远夕偷偷打探到木芳菲要到镇上去逛集市,便屁颠屁颠尾随,假装偶遇,实则是想见一见她的姐姐。
事实上,木芳菲与木远夕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木芳菲恨透了木远夕。
今日木远夕所受之苦,便是拜木芳菲所赐。因她说了一些残忍决绝的狠话,令木远夕突然心脏病发……
“心脏病”只是木远夕的猜测,据她脑海中的记忆来看,木远夕这具身体似乎是得了什么怪病,被人说几句就会病发,真是比林黛玉还麻烦。
哎,不过姐妹俩的恩恩怨怨,说来比一匹布还长,又长又臭,木远夕把脑海中的回忆过了一遍,不禁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感到悲哀,于是苦笑着回林申儿道:“哎,都过去了,我现在这不没事了嘛。”
林申儿终于放心地笑了笑,道:“啊,远夕姐姐昏迷了那么久,如今该饿了吧?”
说着,她从红木桌上端了一碗什么东西过来,木远夕接过一看,是早已冷掉的一碗白饭,上面非常凄凉地覆了几根蔫黄的青菜……
哎,瞧瞧……
命里缺爱,碗里缺菜,身体里缺钙……
这就是穿越后属于木远夕的命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还不如不穿越呢!
“远夕姐姐快吃把,等姐姐吃完了,申儿就去给姐姐煎药去。”
木远夕疑惑:“煎药?我们这些下人,哪里有资格请得动大夫?”
林申儿微笑道:“昨晚姐姐实在是烧得太厉害了,很严重的样子,申儿实在没有办法,便把自己积攒的月奉全部拿出来,再找人七拼八凑借了些,这才请了个大夫过来给姐姐看病。大夫一开始却束手无策,说姐姐脉象奇特,不知是何病症,把申儿吓得够呛。后来还好老天开眼,姐姐的脉象终于平稳下来,这不我刚送走了大夫,姐姐你就醒了!”
木远夕内心里不禁流进一股暖流,心想在这家大业大,人心叵测的孔府,她能够和林申儿两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哪怕日子再苦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谢谢你,申儿……”
林申儿眯眼一笑。
木远夕所在的这个孔府,乃曾经鼎盛一时的丝绸富商,生意遍布整个南肇国,富甲一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举家乔迁,来到了这个远离肇京城的一个偏远之地定居,而这里不过是个小小的镇子,名叫南隅镇。
这个镇子顾名思义,是在南肇国的最南端,偏远贫困,几乎与世隔绝,所以木远夕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都只是个井底之蛙,脑海中对这个时代压根没有一个健全的世界观。
哎!
如今方才午时,林申儿已经煎药去了,才刚走没一会,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远夕,远夕在吗?”是浣洗院的“同事”,梁颖。
木远夕扶着虚弱的身子,跑出去开门,梁颖见了,想相扶一把,但却欲行又止。内疚地看了一眼木远夕,低头道:“徐姑姑……徐姑姑今儿一早发现你没有来,非常生气,我有跟徐姑姑说你生病的事,可是,可是徐姑姑根本不听,而且还给你分了比平常更多的活儿,要你今日之内务必完成……”
木远夕不禁扶额叹息,我勒个去,老娘为何摊上这么个烂命……
表面却无比镇定道:“知道了,谢谢你梁颖,也只有你,会这么好心来通知我。”
梁颖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远夕,关切地问:“你身子,好些了吗?”
木远夕脸色苍白得很,好个鬼。不过她还是笑着道:“恩,我没事。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上衣裳便和你一起去浣洗院。”
药都还没吃,就这么悲催地拖着一副刚刚大病初愈的残体来到了浣洗院。所谓浣洗院,不过是一方常年湿气冲天的院子,一口井,周围围了一圈年纪有老有小的女子,坐在矮凳上终日苦命地埋头洗衣。啧啧,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木远夕凭着记忆来到属于自己的“工作位”,立时目瞪口呆。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脏衣服堆积而成的巨山……
苍了个天啊,苍了个天!
木远夕几乎快哭出来了。
梁颖在一旁似乎犹豫挣扎了许久,道:“远夕……不如……我帮你分担一些吧……”
木远夕一时口快说了句客套话:“这怎么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梁颖便低头道:“那好吧……”然后便坐回自己的位子里,开始洗自己的衣服了。
木远夕极度无语,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她喷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这么多衣服不赶紧洗,等着姑奶奶我给你洗呢!”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是那浣洗院的主事头头,徐娣娘,人称徐姑姑,背后人称徐恶婆。
只见徐恶婆手举长鞭“啪”一声毫不犹豫地打在木远夕背上,木远夕疼得整个身子往一边缩了缩,却愣是半点没哼声。
“瞧你那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没有那公主命,却偏得那公主病,你姑奶奶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了!”徐恶婆说着,又再次举起长鞭。
木远夕一咬牙,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徐姑姑,小的知错了,徐姑姑大人有大量,请勿动怒……”
徐恶婆见木远夕跪地求饶,这才满意地仰起下巴,“哼”了一声,终于收起了长鞭。
临走前却又放了句狠话:“臭丫头,今天的活儿你要是干不完,有你好受!”
木远夕抬头看着徐恶婆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是悲愤又是凄凉。
然后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光华尽褪,只剩深渊一般的漆黑:
人在做,天在看。特么说的都是屁话。如今世道,弱肉强食,恶人当道,老天顶多就是个看客,又何曾大发慈悲过?想要活命,还是得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