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种连着数十日的大雪,应该是一个好兆头,象征着接下来的一年里,都能够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江宁城此时的景色,用银装素裹来形容已有些不够,千里冰封,更应景一些。
平时就已是人声鼎沸的街道广场上,此时充满了稚童玩闹,这宛若鹅毛般纷纷扬扬的雪花,是在江宁起码有二十年没出现过的盛景,也难怪那么多年轻人在此处嬉雪相耍了。
但每家每户的大人们,有的眉间顶着惶恐的神色,有的则是一脸抑郁,他们有些惊诧老天缘何如此作怪。
因为现在,是盛夏六月。六月飞霜,或是有天大的冤情,否则,便是有灾,大灾。
沈家。
作为江宁八大家族中排名靠前的一族,寻常时候人声轶语早已斥满庭院的沈家,今日却是大门紧闭,有好奇之人,行至墙边贴耳闻之,竟也是蚊语难得。
这沈家在搞什么鬼?
与外人所见所闻不同,占地超过千亩的沈家内院,演武场上数百名年轻子弟,仍是在井井有条地训练着,只是以往他们“喝”、“哈”之类的声响,此时却是一点都没有发出来。因为他们听说,家主正在正厅处理事务,若是打扰到家主,那吃苦受罪的自然是他们。
砰!哐当……
一个茶杯碎在地板上,茶水顺着石纹缓缓蔓延开去,原本完美的白瓷杯,早已碎裂成开,碎片横陈,可见那掷杯之人内心之愤,那一种想要把人如同这茶杯一般摔碎的暴戾情绪呈跃而上。
“……阳叔”
“闭嘴,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脸叫我阳叔!”
愤怒的吼声,传彻整个厅堂,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传出去的,哪怕就在正对面不过数十步之遥的议事厅,也不能听得分毫。
一名衣冠富丽、全身雍容的中年人坐在主坐上,只见他一身金黄,头戴蟠龙冠,一副富贵祥和的模样,但他眼中的阴翳和欲图喷薄而出的怒火,整个人本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而此刻大发雷霆起来,单单是气势就足以压的旁人喘不过气。
坐在副位的几位长老便是如此,平常在整个江宁呼风唤雨的长老们,此时如同鹌鹑,紧紧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而与他正面相对的,是一名衣衫有些破烂的年轻人,他的服饰并非褴褛破旧,而是为重力所击,爆裂而开,白色的衣衫,已经被血迹染得红白斑驳。他的脸上、身上、手臂、脚踝,只要是肉眼所及,皆是道道裂痕,殷红,刻印在身上。
那俨然已经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已经蒸发,残留在他身体之上而已。
他的身后,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俏生生的脸上,有着年轻特有的水灵活泼,大的摄人心魂的秋水之后,却是另一番坚毅。她站在他身后,就感觉他为自己挡住了整个世界的风霜。
“沈谢衣,你,你可知道,你是我沈家现今第三代最杰出的子弟!你的婚配应该是林家那女孩儿,或者是周家那丫头,而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沈家家主有些不顾自己形象地咧牙切齿道:“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个野丫头?你可知你那老父亲,把你交付给我的时候对你有着怎样的期待?呵呵,沈谢衣,你那老父亲,哪怕在下面怕也是要羞愧!”
被称作沈谢衣的男子狠狠咬牙,语气低沉:“沈家主,我再重申一遍……我的父亲,是您的叔父,说起来,我与你是同辈才对,你若非当初想要谋权,又怎会用年龄一事将我强降一辈?敢问不说是整个天下,哪怕是江宁八家,有哪一家做得出如此荒唐之事来?叫你一声阳叔,是敬你,现在叫你沈家主,是敬沈家,我若愿意,我叫你一声沈旭阳又如何!”
沈家家主沈旭阳似乎是预想不到这沈谢衣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此时一愣之下,竟是忘了言语。而沈谢衣这一番话语,更是吓的那些长老不敢动弹。
是啊,沈谢衣的父亲可是沈家上一任大长老,是沈家现今三代中第一代最顶尖的存在,如果不是沈谢衣父亲当年挺身而出,恐怕整个沈家已经荡然无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家众长老虽能容忍沈旭阳做出滑天下大稽之事而行夺权,但却绝不允许沈谢衣被杀。沈谢衣的父亲是整个沈家的功臣,也是整个沈家的颜面所在,当年江宁城外落霞山林一事,谁人不知沈家沈木清的大名?
这次沈旭阳打了沈谢衣,已经是他们能忍受的最大程度,若是再逾一步,别看平时这些长老在家主面前畏首畏尾,如果集体发难起来,别说一个沈家家主,就是三个五个,也承受不了他们的怒火。沈木清晚来得子,这宠的天上地下唯一宝贝的儿子如果被在沈家被自己人杀了,恐怕沈家只会沦为其他几大家族的笑柄。
沈谢衣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虽然自己先前挨了沈旭阳一掌,但这并不伤其根本。虽然说沈谢衣比沈旭阳小了十数岁,但两人还是一个辈分的,而且沈谢衣的父亲本就是原先沈家大长老,他的天赋也是得天独厚,在实力上比起沈旭阳来说差的并不算太多。他能伤自己,但却绝不敢杀自己,这就是沈谢衣的底气。
似是撕破脸皮不怕疼,沈谢衣再是重重踏前一步,闷声道:“沈家主,我天赋如何用不上你来评说,我的妻子也不会由你来定,我身后这姑娘,她不是什么野丫头!她是我爱的人!我父亲会如何想,也不是你这般人可揣摩!接你一掌,这六年养育之恩便已还你,从此以后我还是沈家人,却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玥儿,咱们走!”他一手拉着身后的女子,关爱的眼神还不忘盯住那女孩手里紧紧抱着的一个小家伙,那是一个孩子,沈谢衣和薛茵玥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走?你想走?你一个十八岁的沈家子弟,刚过成年,就敢在外面勾搭人家,哼,还****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令其为你生下孩子。你这便是触犯了家规,你现在想走,有这么简单吗!”沈旭阳怒极反笑,一掌拍在木桌上,整张木桌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在整个厅堂徘徊。
沈谢衣原本已经快迈步走出木槛,听闻此事,身边的女孩儿身躯一颤,沈谢衣亦是眼里充满血丝,转头怒声:“沈旭阳,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