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樟树枝叶间白色的阳光化作丝絮,穿过树枝繁盛的樟树林照到漆黑发亮肥沃的土壤上,树底一株幼苗努力的迎着那珍贵的阳光奋力向上生长。旁边古老树龄的樟树时代一点一点将它甩在后面,还未等它真正的终结,它之下的新时代的幼种已经按耐不住。
吱啦,轰隆一声巨响,树木独有的撕裂声转眼即逝,高大却腐朽的大树碎裂成数节,轰然倒塌,树下迫不及待的幼苗也难逃波及。
晌午时分树林里上演的时代更换的剧情自然逃不过树林旁的村落。傍晚时分,高大的杂草被拨动的声音朝着倒下的树木越来越近,拨开杂草,一个中年长满寸许长胡须的男子手中背着一个大包裹。包裹装得鼓鼓的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不过连包裹也装不下,露出长长一截的木锯倒是还能认出。男子挪动身体继续前进,身后一个带着狗毛帽子的十五岁样貌男孩也走了出来。
两人穿过杂草迅速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大树倒后,树林拥挤不堪之中居然少有的豁然开朗。两人二话不说,拿出工具就开始伐木,眨眼间树林中一种另外的声音就响起了。
男孩名叫谢逸,今年刚刚满了十五岁,和村中的男人一样,为了方便在山林间的耕作把头发剪成了齐肩长短。虽然已经十五岁,但是因为家中贫寒没法去村中的私塾中念书,所以一直在家中帮父亲作农活。
此时正直秋末,空气中还是有些秋老虎的气息,不过农村中的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早早的准备过冬的柴火和粮食。今日村子对面的树林中有树木倒塌,谢逸的父亲便叫上他进树林伐木。刚刚倒塌的树木潮湿柔软,比起干掉的树木要容易伐太多,可是因为树中水分太多,树枝也是十分沉重。只有把树干锯成容易搬运的大小堆在有日光照晒的地上,等树干中的水分晒干之后再来搬运回家了。
谢逸一家只有两人,便是他和他的父亲谢满汉。他母亲和祖父祖母之类的家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就连村中也没有远近的亲戚,听村中的人说他们是从外面搬过来的。每当他问起父亲谢满汉时,谢满汉总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虽然没有被父亲打骂,看到父亲那副面容让他不敢再轻易问起这类的话。
不过因为这样,村中只有他一户人姓谢,谢逸和谢满汉处处受到排挤。本来村中的私塾是村中凑钱办立,谢家在筹资办私塾时虽然没出多少钱,谢满汉也出了不少力。村中的小孩满了七岁即可去私塾给先生送点见面礼然后跟着先生认上几个字了。谢逸七岁那年谢满汉也送他私塾,谢满汉还特意准备了半只鸡当作先生的见面礼,却被告知他们因为是外面搬来的不能在村中的私塾念书。
谢满汉也不闹,带着谢逸拿着半只鸡转头就走,回到家中就把半只鸡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让他俩犹如又过了一次年一样。
谢逸本来很失落,第二天一早谢满汉居然用斧头砍了一些木头,削成一片片木板,又找来一些木炭亲自教起谢逸识字!
谢逸失落的心中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满脸胡须的父亲居然也识字。不过谢逸心中的惊讶转眼就被几乎疯狂的喜悦冲散得无影无踪,稍有的疑惑变成了对父亲的更一层的尊敬。
自此之后,谢逸的生活依旧贫苦,白天和父亲在田间农作之后,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之后。便迫不及待,借着傍晚映红的夕阳那短暂的光明,让父亲教起字来。虽然每天识字的时间只有小半个时辰不到,这时天就已经黑得不见五指,不过这短短的时间便是谢逸现在心中所有的希望和寄托。
八年时间转眼即逝,虽说不是满腹经纶,识字写字,研读古文诗经已经难不倒谢逸。从识字那刻的兴奋已经随着时间消失,正因为识字开启人的智慧,谢逸现在的眼光见识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着。了解到家中情况,他知道如果一直待在村中就算变成一个能读书识字的读书人一辈子也只能做谢满汉二代。
前往外面的世界!这是唯一的出路。
“就算你再瘪着那张嘴,我也不会让你出去,好好给我种地。等这次秋收之后,把粮食卖了,再买上一头牛,就给你向河边张老四家的三妞提亲。”老汉谢满汉右手手肘撑着砍柴刀的木柄,右腿踏在树干上,左手抓着破旧的长袖把额头豆大的汗珠抹去。
“目光短浅!”谢逸撇了一眼谢老汉,顶住胸口那口闷气说道,说完就继续握着砍柴刀狠狠的砍在树干上。
“哦喝,你小子学了老子几个字,就用来说老子了?行啊,亏老子还张罗这给你娶个水灵的姑娘,你还不感谢,你想走就赶紧走。老子就不信我不帮你,出了这个村饿不死你。”谢老汉一脸怒气的骂骂咧咧。
不过谢逸再了解不过了,这老汉根本就没生气,他不过是仗着不给谢逸出门远行的钱粮才敢这么酸溜溜的说着讽刺的话。
谢逸向往外面的世界都是从村中过往的各式各类的人听说的。有载满货物,略有钱财的商人;战乱中九死一生的逃兵;饿的瘦骨嶙峋的逃荒乞讨的人。虽然从小生活在村中,也是了解到在外面没有一些吃饭的本领。就算能到外面的大城池去也只能活活饿死,更不说身无分文就从家中离开,不过几日不被饿死都可能在途中被强盗杀了当猪食了。
“就张老四家的三妞,脸上的麻子就是把一把黑芝麻撒她脸上都分不清哪颗是麻子哪颗是芝麻,我要跟这种女人过一辈子,不用说我都是饿死的。”谢逸不敢接谢老汉的话,转个向说起张老四家姑娘。
“你怎么可能饿死,家中别的没有存粮还是有一些。”
“看着张三妞脸上的麻子,我吃完饭就要吐,不是饿死还能怎么死。”谢逸小声嘀咕道。
“你这败家玩意,吃下的饭你还想吐出来,老子天天累死累活才能吃几口饭,你还要吐掉。麻子怎么了,我看挺好,别人不会惦记你家女人。你还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想做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白日梦。在这里啊,窈窕淑女是没有,屁股又圆又大好生娃的张三妞有一个。过完年,老实的和我去提亲成婚。”拿住把柄的人说话都是理直气壮,既然这儿子还算机灵,知道逃出这个家可能饭都吃不上,谢老汉就往死里怼谢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