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皮耷拉下来,眼前却仍是模糊一片。
“无射弟,无射弟......无射弟!!”一个人抓着我的肩膀不停摇晃。
半晌,才觉自己魂归躯体。定睛一看,先前声嘶力竭呼唤我的竟是阚驷逊。
“怎么,无射弟?莫不是被这女刺客迷了心窍?”阚驷逊上来就是一句。
周围众人一阵窃笑。
只见女刺客仍望着我的方向,面带担忧关怀之色,似乎被我刚才的突然昏倒吓到了。
我心里一阵悸动,果然是她,若没有护卫缚住她手足,她可能早已跑到我身边。
傻丫头,怎会做出如此蠢事,沮渠牧键是何许人,你只身一人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无论如何,救下她是当务之急。
沮渠牧犍心疑:“无射,你认识这女刺客?”
我连忙摇头:“不,从未见过。”
沮渠牧犍面露愠色:“那为何一见她就竟昏倒过去?”
“回牧犍兄,无射自幼血虚,方才担忧殿下安危,急呼殿下避险,一时气血攻心,直至刚才见刺客被擒,心情放松才发觉脑袋发昏,双腿不支。”
沮渠牧犍想必是忆起先前是我一声吼才令他及时作出反应,若没有我,怕是早已遭遇不测,便因此打消了对我的怀疑,但这种场合之下又不能当众向我道谢,只好先问我的意见。
“那依你说,该如何处置刺客?”
我正色道:“对刺客还有什么处置法?自古以来都只有一法,斩立决!”
周围宾客不少叫好赞同。
她转过头去,低下脑袋。
“只是……”我接着说道:“听这姑娘方才所说,似乎对牧犍兄有很多误会,凉国自建国以来,致力于中原一统,因此战争难免,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这等说辞却是失实,沮渠氏对胡汉一视同仁,不掠百姓财物,善待俘虏。怕是刺客姑娘错把我赫连一族所作恶行错安到沮渠一族了。”我闭着眼睛对沮渠牧犍一阵狠夸,还不惜把自家也搭进去了,荻儿,为了救你,我这招欲擒故纵也是拼尽全力了。
沮渠牧犍听完不语。众人面露尴尬。
我接着说:“依我看,这女子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定是听了些不实的传闻,受了歹人的怂恿,才作出此等愚蠢之事。她胆敢只身一人入营刺杀殿下,说明她不同于别的中原女子,有我们匈奴女子的傲气,但想必是个明事理的人。”
沮渠牧犍盯着女刺客看了一会,见她不再倔色,似有悔意,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从轻处理?”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我的意思是,不如给她五十大板,留她一命,让她知道牧犍殿下绝非她所听闻的恶人。”
在场立刻有人异议:“殿下不可,留刺客一命,岂不是养虎为患?”
没想到阚驷逊也出来说话:“殿下,阚某认为,无射弟所言有几分道理,今日我们这么多能人志士共聚在此把酒言欢,胡汉同乐,这刺客也看在眼里,想必她也有了新的感悟,不如留她一命,也是昭告天下,我大凉少主圣恩浩荡,绝非残暴无情之人。”
阚驷逊这么一说,在场又有不少人点头赞同。
沮渠牧犍沉思一会:“这般倔强的汉人女子我牧键也当真是头一回见,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运,区区一个小刺客竟有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不过若不是今日有些大意,如你这样的刺客再来百个也不能拿我怎样。”
“我就留你一命,听好了,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本事我们真刀真枪沙场上见,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汉人就这么输不起尽想着刺杀这种手段吗?”
“行了,你走吧。”
沮渠牧犍让护卫解开帮着她的绳子,又示意给她让出道路,不要阻拦。她刚想说话,我忙偷偷用眼神示意她别动,她于是继续跪着不做声。
“怎么?不走?。”沮渠牧键眉毛一横。
我抓住时机上前说道:“这刺客此次行动失败,身份暴露,派遣她的人也不会再信任她了,她若是回去也是难逃一死,哪怕放了她,她也是无处可去。依我看,把她板刑之后关押起来。只是……这营地唯独缺了关押犯人之处。”
“不用了!”沮渠牧犍大手一挥:“我还会怕了她不成?暂且留着她,板刑后就由无射你当下人管教吧!昨日路上多亏了你出手相助,明天我再遣人送些金银首饰、宝剑兵器的,你若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
“使不得,管教下人本就不是我所长,而且,依她的说法,我赫连氏才真真是她的仇人,殿下将这女子交予我,我可不敢收。”我连连挥手。
阚驷逊在一旁会心一笑:“我看正好,我们在座各位大多都有随行下人,唯独无射弟是孤身一人,正缺鞍前马后、照顾起居的下手。至于能不能调教的好,就看你自己了。无射,还不赶快谢恩。”
阚驷逊几番言语皆有助我之意,此时我也不顾得多想,心里只念着能救荻妹一命,又不让沮渠牧键生疑。
此时营帐内的人又是一阵热腾,除了宾客之外,护卫们也有不少在窃窃私语。
“这也太便宜了这刺客了吧?”
“是啊。”
也有赞同的,唱正调的。
“殿下宽宏大量,当真乃明主啊!”
“依我看,无射兄不如就把她收了吧。还怕被她吃了不成?”
沮渠牧键见我仍犹犹豫豫,难下决定,面露不悦:“怎么?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答允,莫不是信不过本殿?”
“无射不敢!”
我见时机已成熟,连忙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下跪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