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霜。
用过晚膳后陆家派人来请,清弦二人便马不停蹄的往陆家赶,临走前十七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收拾好细软,以便明日清弦远行。
我连连点头应下,他们前脚一走我后脚便提着花灯来了清弦屋里,一如既往,屋子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被褥叠的好好的,就连案上的书简也是摆放整齐,砚台里的墨迹还未干,依稀还能闻到点点墨香。
打开陈旧的衣橱,清弦平素所穿的所有衣裳都整齐叠好,初春到寒冬、里衣至裘袍,皆是一一分好,想不到十七虽为男子,可论起心细还真不比女子差。
眼下已是初春时节,气候渐暖,所需带的衣裳轻便许多,两身日常替换的再加一件御寒的裘袍足以。
我随手捡了两件他平素最爱穿的折好打包,突然“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从衣裳里掉落,我垂首一看,是一块雕刻着麝麓模样的麒麟的玉佩正躺在地上,蹲下将玉佩拾起摩挲在手心,玉成色温润,贴合肌理,这是上等的好玉。
麒麟集龙头、狮眼、鹿角、虎背、熊腰、蛇麟、马蹄、猪尾于一身,乃是祥兽,更是权贵的象征。
所以,清弦不止是识得我,他或许还有着尊贵的身份?
隐藏身份,故意接近,明日的远行,这三者之间会有怎样的关联?
我捏着玉佩仔细瞧了半晌,依旧理不出头绪,却又觉得这麒麟眼熟的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里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像一闪而过,偏偏我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一夜,怀揣着满腹的疑团,我彻夜难眠,想了一夜也没想通个中缘由。
失眠的结果便是笠日我困倦得睁不开眼,卯时一刻,天才蒙蒙亮,我这才刚合眼眯了一小会儿,就被十七从暖和的被褥里拖了起来,美其名曰得给清弦送行。
“不去成吗?”我眯半着眼,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扭扭捏捏的拽着被角撒泼。
“主子说了要你一道送行。”十七狠心夺过被角。
“矫情!”
瞅瞅,这厮真是有够矫情的,一个大男人的,要走便走就是了,还非得弄得跟个女儿家似的,搞什么难舍难分,你就作吧!
我纵有千万般的不愿,但也敌不过十七的连拖带拽,没一会儿,我就被他拽到院门口,彼时,清弦一袭青衣站在晨曦微光里,玉冠束发,三千墨发飘逸,薄唇悄悄上扬,眸中含笑,恍惚间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我打着哈欠,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一路顺风,亲!”
清弦眸色无波,笑呵呵的抬手撩拨我额前的碎发,情真意切道:“等我回来!”
卧槽,要不要这么煽情!
我虽然脸皮厚了些,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通常,这句等我回来的下一句往往接的是,我们把剩下的巨款好好算算!
“赶紧滚蛋!”我很霸气的直接拍掉他的魔爪,一句话简单粗暴。
清弦贼心不死,笑嘻嘻的凑上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我入怀,并讨好道:“临行前来个的深情拥抱呗!”
“你还走不走?要不我送你一程?”我抬了抬腿,随时做好一脚踹飞他的准备。
“你可是欠了本公子巨款百金,休想私逃!”清弦在推开马车门那一瞬突然回眸如是说道。
“滚你!”懒得同他啰嗦,我脚一提就回屋继续补觉觉去。
“啧啧啧!世间怎会有你这等绝情的女子!”清弦望着我离去的背影,连连摇头,有些无奈道。
绝情?我笑笑,从未有情又何来绝情!
清弦这一走大大方便了我的跑路计划,花了两日的时间,我终于摸清十七的行为习惯,通常他都是卯时一刻准时起身,兀自备好早膳后会在辰时之后去后院的药田理理花草,这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也会书阁看看书简,酉时三刻准时用晚膳,亥时一刻熄灯入睡。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总能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是充沛。
最终我决定待十七入睡后悄悄翻墙离开,不留任何书信,不辞而别,时间一久他便能忘了我。
三日后的深夜,月黑风高,夜色正浓,正是跑路的好时候。
我早早熄了灯,只带了当初的两件旧衣,其他清弦添置的衣裳我一件都没带走,都悉数拾好,至于欠下的巨款我也以术法变了二百金出来,抵他的百金绰绰有余,多余的就当是感激他的收留吧!
一切准备就绪,我倚着窗柩眼巴巴的望着十七屋里,一片灯火通明,片刻后灯火终于泯灭下来,一室漆黑,“尼玛,终于舍得睡了!”
我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来到最近的墙边,先把包袱扔出去,目测了下墙太高,能顺利翻过去的机会不大,摔死的机会比较大,好吧!我果然还是怕死,于是乎我选了最保险的方式,穿墙术!
一想到要穿过守卫森严的咸阳宫,然后找到嬴政的路还很漫长,我的灵力又有限,争取能不用术法就尽量避免。
出了院子,依着记忆我很快就寻到了正宫门,藏身于街巷间,远远的看向眼前的八角城楼,月影斜斜,亭台角楼,一批排列整齐的人影走来走去,他们高举着手里的青铜长戈,神情肃然,他们是这城楼的守卫。
守卫好多!
粗略估计也有三十多呢?倘若隐身可能还没走到半路就会被发现,私闯内宫,以谋逆罪论处,可直接施以杖刑。
怎么办?
我记得守城的官兵会在每晚的子时轮换,届时会比较混乱,混水摸鱼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如此,也只能等等了!
反正离子时不会太久。
我缩在小巷子里蹲下身子,等啊等!等啊等!
结果还没等到守卫换人我竟睡着了。
当幽黑的星空逐渐染上一抹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开启全新的篇章。
我是被一阵嘲杂声吵醒的,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眸,只见有不少马车缓缓驶来,看方向是驶进宫里的。
进宫?等等――
抬眼瞅了瞅天色,最后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错过了混进宫的最佳时机。
唉~暗自呵责自己粗心大意后我不由得连连叹气,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道又得等到今晚吗?
不,我迫切的想要见我的阿政,片刻耽误都容不得!
冷眼看着缓缓而过的马车,我突然有了主意,或许我可以变做随行伺候的侍女,悄悄跟在马车后面,如此便能轻而易举的入宫了。
主意以定,我给自己变了身普通人家的侍女服,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路低眉顺眼,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眼看马车就要成功路过宫门,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嗓子眼都要提起来了。
天君保佑!一定要顺利通过!
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按剧情发展,往往在这种就要关头通常都会被人横插一杠,果不其然,我身后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起低沉的嗓音,“停车――”,蓦然回首,只见有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掌推开马车那狭小的门,而后有一袭玄衣少年下了马车,玉冠束发,更是长了张风流倜傥的俊逸面庞,嘴角却总是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玄黑的靴履,他步步向我走来,满面春风的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丫头。”
我愣了愣,表情一滞,无语道:“呵呵呵!”
谁能想到当初买走我所有草蚂蚱的蛇精病少年会是个当官的,目测还是个不小的官。
“你该不会是忘记我了吧?”某人表示对我这略显生疏的态度极度不满。
我赶紧绉眉的陪笑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嗯,这还差不多!”某人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
“公子,时候不早了,恐会误了早朝。”赶车的管家大叔好心提醒。
“呃……”我略显为难的瞅了瞅豪华的马车,没好意思表露想一起挤挤的心思。
反倒是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主动开口:“你是想进宫找陛下的吧?”
“啊?”被戳中心事我羞愧的搭拉着脑袋,完全忘了该关心他是怎么知道的会比较重要。
“上来吧!等早朝过后我带你去找。”
在管家大叔如针般狠戾的注视下,我默默提起衣裙上了马车,俨然没在意管家大叔那泪奔的神情。
没了酒精作祟,这个家伙看起来也没那么蛇精病嘛!
我偷偷打量着马车內的某人,正常得有些尴尬,我想想还是决定找个话题来化解尴尬会比较好,“呃……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蒙毅。”
“什么?蒙……蒙毅……”
惊得我直接从座上直接跌了下来。
“别开玩笑了好吗?”
我一脸苦逼的爬起来,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官至上卿,掌朝政内务、其兄长为秦国大将军的蒙毅会与眼前这个举止轻浮的少年会是同一个人。
啊!啊!啊!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然这厮信誓旦旦道:“如假包换。”
我,“……”
“怎么?见本公子年纪轻轻又生得风流倜傥,俊逸不凡动心了?唉!陛下后宫佳丽众多,实难雨露均沾,不如你跟了我?”
果然,三句不离本性,说着他就又凑上来,拉起我的小手就要亲下去,“跟你妹!”被我狠恨赏了一记暴栗。
“别,轻点,打疼了美人该心疼了!”蒙毅赶紧抱头鼠窜,一双丹凤眼泪眼汪汪的看着我,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真他妈的欠扁!
“阿……我是说陛下他过得好吗?”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凡事皆做不得主有什么好!”谈及嬴政蒙毅总算正常了。
“是吗?”
阿政,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