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在神游太虚之时,嬴政已经快步走出了马厩,“等,等等,你不能回去。”我急忙喊住他。
开玩笑,这里是咸阳,又不是邯郸。
忙不迭一口气杀到嬴政跟前,挡住他的视线。
“今天你,很是怪异。”嬴政那犀利的双眸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了一遍,说话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句。
“如今你身中剧毒,会死人的。”
“哦?”嬴政面色一沉,尾音拖得很长,半信半疑。
“七窍流血而死,很痛苦,很恐怖的!”我一面调皮的做着七窍流血的惨状,但愿能唬住他。
嬴政,“……”
这次嬴政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他是相信了,毕竟他一向惜命,决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这种事,他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们先去找大夫看看再回宫成吗?”
“……”嬴政没说话,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难得的意见达成一致。
在翻围墙的时候嬴政只单手支撑,轻轻一翻身就过去了,好在用土堆的围墙不算太高,仅高出我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纵身一跃,再加上他随手一带,我轻轻松松的爬过了围墙。
跳过围墙就是僻静的小巷,我与嬴政并排走,小巷子弯弯曲曲的,我们转了几个弯才转入街道,在那之前我还特地弄乱自己发髻,脸也拍上一层尘埃,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乞儿,又脏又臭。
“多抹一点,免得被人认出来。”
不等他答应,我一上去就把尘埃往他脸上招呼,抹得分外卖力,他倒也不恼,随我怎么折腾。
等“妆”上好了我们才敢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多亏了这一身行头,路过的人都对我们避之不及,偶有官兵巡视而过也只当成一般的乞儿,一脸嫌恶的将我们驱赶至路边,连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更别说是认出来了。
许是百姓都感觉最近的动荡不安,出行的人不多,抬眼望去,摆摊做生意的就寥寥无几,甚至有些店铺直接就关了门,这样一来街上就显得十分萧条。
这是要发生点什么大事的节奏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我偷偷瞧了一眼嬴政,但见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长身而立,倘若不说话我都忘记他现在就是小孩子心性了。
惴惴不安中,我下意识去捞他的手,悬空转悠一圈之后我终于成功的捞到某人的大掌。
或许是习惯,我总喜欢牵着他的手走,也不管他愿意与否。
走了不多时才见到一间医药坊,看病的大夫是个中年男人,白色长衫交叉,留了一撇小胡子,半眯着眼,正专注的替患者号脉。
嗯,这个看起来比上次的老家伙靠谱多了。
“走吧!过去瞧瞧。”一边说着一边把嬴政往里拖去乖乖的排队。
反倒是他扭扭捏捏上来拖着我,“又没钱付诊金,还是算了吧。”
“谁说没钱的,喏,这些什么?”说完我得瑟的惦了惦钱袋。
“哪来的?”嬴政表示很诧异。
“嘿嘿,顺手牵的。”我干笑两声,心想既然他忘了,那我也懒得跟他再解释。
“哦。”嬴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来他是信了。
前来看诊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我们,爽快的付了诊金,大夫开始仔细给嬴政看诊,首先从观望患者面色开始。
“咳咳,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在大夫准备进行下一个环节询问之前,被我强行打断其谈话。
显然大夫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出言打扰,起先还很是诧异的看着我,问:“这是……”
“有些事希望您能清楚了解。”态度是难得的恭敬谦合。
与此同时向我投来诧异目光的还有患者本人,那人此刻正瞪着我,那小眼神分明在说,你这厮又有什么幺蛾子?
我是笑眯眯的回答的,没事,就商量下药费的事。
当然,这纯粹是忽悠嬴政的。
看在我投以无比真诚无邪的目光上,大夫终于挪了窝,走到屏风后来。
“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我心虚的看了看嬴政那挺拔的身影,然后丧心病狂的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他啊,这儿有问题。”
“可是痛风之症?”
我摇头。
“那是失忆之症?”
我点点头,又再次摇头。
然后大夫蒙圈了,“那是……”
“智力下降,简称弱智,您看还有得治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这……”大夫手痒摸了一把自儿的小胡子,看样子有些为难,最后才说:“我尽力而为。”
“如此便有劳了。”我欣欣然再次点头哈腰以示感谢。
待我碎碎念跟大夫说完那厮平时的具体表现,大夫才默默回去接着给嬴政看诊,一番望闻问切下来眉头紧皱,看样子是遇到了困难。
“大夫,我这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嬴政问道。
“公子脉象很是怪异,请恕老夫医术不精。”大夫倒是个诚实之人,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也不拐个弯骗你钱财。
“这样啊……”嬴政失落的回身看向我,说道:“那我们走吧。”
“真的配不出解药?”我仍不肯死心。
“老夫行医几十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毒药,混了天下间最毒的十几味毒草,这其中就有蓖麻子、相思豆、附子草、水毒芹……,且不知其中配制的剂量,而这毒藏于体内已有几年时间,早已深入肺腑,纵然是神医再世也束手无策。”
“那可有短期抑制的药物?”时间万物皆遵守相生相克的定律,我不信会有例外。
“这,老夫不好说,但毒既已发作了几回,记忆衰退只是这其中的某一个阶段,越往后就越痛苦。”大夫一面说着,不艳声声痛惜。
仅是某一个阶段?
“往后还会如何?”一时间心脏紧紧揪起,我实在不忍开口,看着眼前正是韶华的嬴政,难以想象未来等着他的会是何等的苦痛?
“但凡是剧毒死相都尤为惨烈,有的人双目逐渐失明,或许双耳失聪,又或者产生幻觉自己将活活自己凌迟而死……”
“不会的……不会的……”
大夫接下来说了什么我是一句没听进去,跌跌撞撞的出了医药坊,耳边还在一遍又一遍回放大夫所言,脑海里一停的出现血迹斑斑、几欲哀绝的嬴政倒在地上,下一刻变成一堆森森白骨。
那画面太惊悚,我不敢再往下想。
“阿政,怎么办?没有解药怎么办?”情绪一激动,我直接拥上前摇晃着他的手臂,一边哽咽的问道。
初次见我如此嬴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想他或许是觉得此刻的我与他记忆里‘阿灵’差别太大,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半晌,嬴政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满是虔诚的目光看着我,认认真真的说道:“丫头,不过是江湖郎中的几句胡言乱语,你还能再蠢点吗?”
那坚定不移的小眼神,唬得我一愣一愣的,心想或许真的只是言过其实了,也许情况没那么糟,至少现在他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蠢你妹。”我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该死的毒舌。
嬴政却只是干笑两声,开始转移话题,“一早上没吃东西你不饿吗?”
“你是猪吗?就知道吃。”空了一早上的肚子说不饿是假的,但经他这么一问竟不知自己抽了什么疯,非得损他一下才甘心。
我会说其实我只是一时口误吗?
“可我饿了。”说完嬴政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无辜的小眼神,还真像极了七八岁孩稚气单纯的孩童。
嗯,我一定是瞎了眼,居然会觉得一向腹黑、狠毒的嬴政会跟单纯挂钩,那就好比猴子看书――装的。
“自己解决。”
我惦了惦袖子里的钱袋,心里一阵苦闷,没了灵力维持,沉甸甸钱币变回了石头,啥也买不了。
“……”
嬴政没再出声,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一门心思想着上哪找吃的果腹,也没注意那厮有没有跟上。
直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叫骂声,“站住!快给老子站住……”
“臭乞丐,竟敢偷老子东西,看老子不打断你狗腿……”
身后不断传来骂骂咧咧的叫骂声,那声音堪比猪嚎,出于好奇的我回身一看究竟,那死命狂奔的人不是嬴政又是谁。
好家伙,前一秒还规规矩矩的跟在身后,怎么下一秒就成了小偷,而且还是人赃并获的那种。
此时,眼观嬴政正以狂风席卷残云之势朝我飞奔而来,后面一群人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了。
嗯,我默默的退到一边,表示我不认识这厮。
“接着,老地方见……”奈何那厢嬴政已经朝我抛过来一包东西,要命的是,我竟下意识的去接,而且还接了个满怀。
“那个乞丐是同伙,快抓住她……”闻言,三个壮汉纷纷过来堵我。
该死的,天杀的嬴政!
我怔怔地看着手里“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立刻把撕那厮手撕一顿,可眼下再不跑可能被人手撕的会是自己。
于是乎,我非常不情愿迈开我的小短腿狂奔起来,他往东我往西,那时速堪比飞奔的小兔子,不要命的跑,同时嘴上还念念有词:“嬴政你个混蛋,混蛋……”
我能想象此刻那厮嘴角噙笑的奸相,十分非常的欠扁。
路上我略施小计成功摆脱三个壮汉的追逐,躲在漆黑深的小巷子里,大口的喘气,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东西,慢慢打开,竟是一大块牛肉干,难怪人家会穷追不舍了。
硬邦邦的的牛肉干捧在手里,我会心一笑,这家伙为了这么个东西连命差点连命都搭上,也不知能不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