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之城,一如往昔。
麒麟斋,门庭若市。
新牌匾,新店门,往来进出,热闹之至。
仇必报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
“麒麟斋建斋百年,杨掌柜,恭喜贺喜!”仇必报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只是简单地恭贺一句。不过,他带来的贺礼却是诚意十足。
“望月草一株,天华芝一对,钱一万。”一个小厮在旁边清点着礼品。
虽然杨元宝只是一个酒店的掌柜,算不得什么雅士,但在帝都中也算名气不小。其他来祝贺的人送出的礼物无不是精挑细选,以仇必报的身份送出灵芝灵草之类的礼品本也没什么,只是后面那“一万钱”实在让旁人觉得上不了台面。
“这不是聚魂馆的仇馆主吗?多年未见,仇馆主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杨元宝仿佛看到了相交数十年的老友,笑得很激动,脸上的肉把两只眼睛都堆没了。
仇必报再次进入麒麟斋,同样是百感交集。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是第一次到帝都的时候。那时候他带着亲手杀灭天下魂魔的决心,为了寻找猎魂者拜师,他选择到光国人口最密集的帝都来探听消息。说来他还是幸运的,就是在这麒麟斋里碰到了田泽。
“一别三年,杨掌柜的生意才真的是越做越大呢!这一次来,一是为了恭贺贵斋建立百年之喜,二是为了履行当初对杨掌柜的承诺。”仇必报也有模学样地奉承道。
杨元宝稍加思索,然后恍然道:“这等小事,没想到仇馆主还记在心里。”
“这笔钱对杨掌柜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我既然之前有过承诺,当然应该兑现。”仇必报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这会儿还有许多客人等着我去接待,仇馆主不妨到一雅间稍坐,今天来的贵宾都可以免费品尝本斋为百年庆特意准备的新鲜菜式。”杨元宝招呼过来一个小厮,专门替仇必报引路。
仇必报坐于雅间的软垫之上,抚摸着新换的红漆雕花桌案,一时竟出了神。回想起三年前,他在麒麟斋可没有这般待遇。杨元宝今天这般作为,当然自有他的道理,不论过去多少年,他还是那个狡诈的奸商。仇必报从天竹谷返回帝都,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间,他重开聚魂馆,似乎又过回到了市井百姓的生活。现在的仇必报早已不同于往昔,对魂力的掌控甚至超过了他曾经的师傅田泽。凭借自身的特殊能力,他专治疑难杂症。聚魂馆的名声也因此快速传开了。如今在帝都,谁见到仇必报都要称呼一声“仇馆主”。
“馒头?”一个甜腻的声音在仇必报背后响起。
仇必报身躯一震,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馒头?”又是那个声音,就在他的背后。看来的确是在叫他。
仇必报缓缓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精巧的小脸。那女子脸上挂着极富感染力的微笑,几乎令仇必报的心情都跟着转好。
“你是?”仇必报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实在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竟然连你亲姐姐我都不记得了!好好想想是谁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那女子用随身携带的小手炉在仇必报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两下。
“你——”听到那女子这么说,仇必报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亲姐姐”。不过在仇必报的印象中,这位“亲姐姐”的形象可远没有她本人口中的那般高大。她挂在嘴边的“恩情”,什么“辛辛苦苦养大”,说的都是她的外祖父淳于意,跟她自己完全沾不上关系。当年仇必报在淳于意的医馆当过三年多的学徒,颇受老人家的照顾。那时的贾寒梅还是个头上一对总角的狡黠丫头,如今竟已出落成了一位高挑的璧人。反观仇必报自己,曾经就是一个黑瘦小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现在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黑瘦青年。
“你什么你?你该不会是想抵赖吧?”贾寒梅嗔斥道。
“怎么会?‘假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仇必报故意加重了语气。“假姐姐”和“贾姐姐”同音,过去他就很喜欢这么叫她。
“让你不乖!让你不乖!”贾寒梅怎么会听不出仇必报话里隐藏的意思,于是用小手炉又狠狠地敲打了仇必报的脑袋两下。
“好姐姐,你快坐下说话。”仇必报道。他这句话听起来是简单的礼貌性的话语,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心道:可不能再让你在我背后一直敲我的头了。
“哼,算你懂事。”贾寒梅绕到仇必报的对面坐了下来。
“话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仇必报问道。
“这麒麟斋这么热闹,我当然是来看热闹的了。”贾寒梅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意思是:这还需要问?
“我是说,你怎么突然跑到帝都来了?”仇必报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你这小子,看来我说过的话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初你走的时候,我不就告诉过你了?我说我不久就会回到帝都来的。”贾寒梅面容微变,看起来又要发作。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么说,你是到帝都嫁人来了?”仇必报想起贾寒梅之前确实提过一句。不过也就那么一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都差点忘了。
“准确来说,这一次只是来和鲁家公子见上一面。虽然之前有过婚约,但父亲和鲁将军都觉得应该让我们自己先互相了解一下。”贾寒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了吗?”仇必报顺着往下问。
“已经见过了。跟传闻中一样,是个英俊挺拔的将军。当时父亲在旁边,我作为一个知书达礼的乖女儿,没有机会多说话。不过,从简单的交流中可以感觉出,鲁公子并非一个只知舞刀弄剑的莽夫。”贾寒梅一边说,一边还观察仇必报的反映。
仇必报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但肚子都快笑疼了。这位“小姐姐”从小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母亲在旁边的时候,她乖巧得简直就是女儿家的典范;只有她和仇必报两个人的时候,她立刻会变成作威作福的孩子王。刚才见面的时候,看到贾寒梅清丽的容颜,仇必报还以为这丫头完全变了一个人;到现在他才明白,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