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走?”晏騰扬问道。
公冶幼薇望了望四周,这个问题还真的把她难住了。没有树木,连船都没法造。没有船,如何离开这座孤岛?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谁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忽然,这种沉寂被海浪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
随着海水翻滚着退去,水位逐渐下降,在新露出来的沙滩上竟然有一整排小舟!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公冶幼薇和晏騰扬双双无计可施之际,目前最严峻的问题却这样戏剧性地解决了。
两人来到那一排小舟旁,发现这些小舟全都被人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并在两端的小舟上栓有铁锚。这种小问题难不倒晏騰扬,他单手取下背上的阔剑,铿铿几下,就将一只小舟上所有的铁链斩断。两人将小舟推至水面,反复检查,确定这只小舟没有任何漏水之处,这才将昏迷的仇必报扔在了上面。晏騰扬又砍碎了一只小舟,用木料做成了两只桨。
接下来,就是选定方向了。晏騰扬先掏出了一个罗盘,很快就遗憾地放了回去,然后又仰头向上望去,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罗盘完全失效,而且我们是在地下,看不到日月星辰。现在我们只能根据现在这座小岛来判断位置,却不能对照地上的方位。即便这样,一旦我们驶离小岛过远,如果再遇不到其它参照,我们也将完全迷失方向。”晏騰扬迅速对公冶幼薇说明当下情况,意在让她这个向导拿一个主意。
就在这时,小岛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刚刚退去不久的海水也开始回返。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整座小岛将完全被海水淹没。
“没有时间多想了,我们就朝着前方一直划,我相信总能到达尽头。”公冶幼薇道。
这可不是晏騰扬期待的答案。他本以为公冶幼薇对逃离的路线知道得很清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不确定。茫茫前路,无法让人心安。不过有一点,公冶幼薇说得没错,他们没有时间多想了。两人快速跳到船上,开始划桨。
“前路难料,与其去赌一个方向,不如我们现在回到上面去。用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秘法,虽然会对我造成不小的损耗,但至少我们可以确定能够出去。”晏騰扬一边划桨,一边建议道。
“恐怕已经不能了。如果我没有料错,刚刚的震动就是神殿下陷造成的。从入口关闭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了。至少它比我料想的来的要晚。神殿是时候重归地下,沉寂于无人能知之处了。现在就算我们返回到上面一层,就算你破开了神殿的墙壁,我们也仍处于大地的深处,无法再到外面去了。”公冶幼薇苦笑道。
没有别的办法,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只有奋力前行了。但愿天无绝人之路。
船桨有节奏地划水,小舟逐渐进入了稳定的航速。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晏騰扬开始找话。他知道此行绝对是漫长之旅,为了避免途中过于无趣,聊天是有必要的。
“师傅吗?从我一出生,就是师傅带着我。我没见过我的亲人,或许也见过,那时候我还太小,尚未记事。关于我自己的很多事情,都是后来师傅告诉我的。所以你问我怎么认识师傅的,应该是他先认识的我,而我的记忆从一开始就有他的存在。”
公冶幼薇的声音从晏騰扬的身后传入到他的耳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样子。
“我是在二十岁那年才认识他的。”晏騰扬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在二十岁以前,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只在一个女人。我迷恋她,仰望她,崇敬她。最初被选中的那天,我激动得彻夜未眠。我完全属于她,就像其他几个兄弟一样。可是后来我变了,我变得贪婪,变得不再满足于现有的身份。我变得不再无条件顺从,甚至开始在言语上顶撞她。估计你不会想到,在我的家乡,我这种做法是死罪。而我,明知故犯,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心意。后来我知道我错了,纵然受到过青睐,但我在本质上与其他几位兄弟并无不同。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接受命运的时候,威尔出现了。他救了我,还带我游历大陆。在跟随他的那段日子,我才认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我的身体和灵魂体验到了从没有过的自由。放到现在,也许你很难想象,一个人没有自我,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我羡慕威尔,羡慕他的潇洒。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方面束缚他。他没有教过我一招半式,严格意义讲,我不能算是他的弟子。他也没有要求我为他做任何事,可我却自愿追随他。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又陷入到了另外一个深渊当中。”
晏騰扬曲折的身世,还有她不曾了解的师傅的过往,听着晏騰扬的讲述,就如同在听一个百转千回的故事一般。他的话中有许多含糊的表达,却显得故事更加具有神秘色彩。公冶幼薇认真地聆听着,仿佛身临其境,不知不觉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
威尔,晏騰扬是这么称呼师傅的。公冶幼薇从来只知道师傅叫师傅,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师傅的名字。想到这里,她有些小兴奋,又有些感伤。她窃喜自己又探知了一个师傅没有告诉过她的小秘密。可一想到神光之眼、晏騰扬这些所有认识师傅的人都远比她更了解师傅,就难免会有些感伤。她觉得自己没有获得师傅的信任。
师傅是他们二人唯一的联系,他们之间的话题自然也只能由此展开。两人不知不觉又聊了很久。还是晏騰扬最先把话题拉回到现实。
“划了这么久,前面也看不到任何陆地。不知道咱们划了多远,你坐在后面,你回头瞧瞧。”
公冶幼薇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这一看,不禁愕然。还是那座孤岛,他们的小舟竟还没驶离岸边!他们离岸边近到连石碑上那几个字都清晰可见。难道小舟一直没动?不可能!他们一直在奋力划桨,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海水带来的阻力。
晏騰扬感觉身后没了动静,也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和公冶幼薇一样,他也一下子怔住了。
盯着岸边的石碑瞅了两眼,他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