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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相遇

一头通体乌黑幽暗透明的巨熊,口中吐着寒气,如同追魂的恶鬼般逼近一个青年。它每落一步,地面都要形成一个脚掌形状的凹陷。在它的周围,几颗大树的枝叶还在缓缓地晃动,却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无法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只要是它走过的地方,附近的温度都会跟着下降。

那青年皮肤黝黑,身材干瘦,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还围着厚厚的头巾。青年面对如此巨熊,不仅泰然自若,竟然还主动迎向巨熊走去。当人与熊距离不足一臂,青年抬手对着巨熊头部轻轻按下,巨熊庞大的身躯瞬间凝滞。青年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仿佛带有摄魂夺魄之力,让巨熊像只温驯的小猫一样服服帖帖。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一块雕有精致花纹的木牌,并将其对准巨熊。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巨熊的身躯突然化成了一片漆黑如墨的雾气,受到了一股大力的牵引,很快就完全被吸入到了木牌当中。一转眼,刚刚巨熊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仿佛它根本不曾出现一般。

青年做完这一切之后,将木牌重新收好,然后抬头望向了天空。变了天了。他在心中暗叹。这片天空,还有天空之下,真的不同了。他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但在十年之前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压抑。魂魔,这个影响他一生的名词,过去他连听都没听过。是老宋的死,是大叔的死,让他真正认识了魂魔。魂魔是执念的产物,感情丰富的人类最容易魂魔化。他以前虽然也看到过动物有魂魔化的征兆,但最终没有一例能够完成的。即使在他对魂魔最为记恨的日子里,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撞见一个魂魔,更不要提遇见动物化成的魂魔了。可是最近一年,他发现遇到魂魔的几率大大增加。去年的时候一年差不多只有两三个,今年几乎每个月都能碰到,最近一个月已经遇到了好几个。就在刚刚,他本来只是想要猎杀一头熊来填饱肚子,万万没想到,那头熊死后居然完成了魂魔化。一旦魂魔化以后,原本的肉身必然焚化殆尽,这下连晚饭都没有了。

青年名叫仇必报,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字。仇姓和复仇的仇虽然不同音,但写出来却是同一个字。他这个名字乍一听,没觉得什么,写在纸上,却一目了然。仇必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说话做事有时候可能不会很直接,但意思很明确。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滴水之恩,他会涌泉以报。可若是有人给他下绊子,他同样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仇必报这身行头是他穿越沙漠时穿戴的。前不久,他刚从大幽国的沙漠中出来,进入到了盖山国的进内。沿途还没遇到一个城镇,所以也没有机会换新的装束。

“公羊蝶舞翩跹意,澹台鱼儿水中游。公冶玉簪红颜戴,太叔玉玦妖蛊怜。埋藏万年甘寂寞,却隔三岁现人间。八川分流绕宝地,玲珑若启泄天机。”

仇必报低声自语。这是当年天竹堡梦言居士在他脑中传音的内容。当时他完全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对后半段有些朦胧的猜测而已。经历了四夜盛会,经历了生死夺宝,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几乎可以确定埋藏万年之物必然是人们一直寻找的地晶神殿。

如今三年之期已经不远,从仇必报收集大陆各地的地图来看,“八川分流”环绕之地只有一处,那便是朝云国境内距离盖山国不远处的一片区域。现在他掌握着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预言信息,他必须提前赶往那里一探究竟。他还不知道前半段预言的含义,也不知晓后半段中的“玲珑”具体指什么,更加猜不出所谓的“天机”了。他认为,只有到了实地,观察真实的地形地貌,从当地人口中了解信息,这样才有机会推测出地晶神殿的具体位置。等找到了地晶神殿,其他的问题到时候再详细研究。

三日后,仇必报终于来到了进入盖山境内遇到的第一座城——阳春城。

进入城中,仇必报看到了一片片非常有特色的圆顶石屋。从光国一路行来,他可以算得上大开眼界了。各国的风貌习俗都不相同。每到一处,总会有些新奇的东西。就拿眼前这些石屋来说,它们与光国的建筑相比显得十分清新。光国的宅院虽然讲究轴对称,但中轴两侧很少有特别规则的。在光国,一个典雅的楼阁绝不会是四四方方的,更少有柱身圆顶的屋子。房子内部的拐弯处特别多,幽深的设计会显得家主更有身份。从外面看,光国的房屋往往是凹形甚至更复杂的形状。从高度上对比,这里看到的石屋都是地面一层,不像光国随处可见两三层的楼阁。这恐怕和两国各自的人口密度有关。从材质上看,光国的雅宅则很少纯粹由石砖砌成,通常由不同材料搭配建造而成,极尽变化,多种多样。这又和盖山国的建筑风格迥异。

几经转悠,眼前出现了一座酒肆,仇必报风尘仆仆,一头便扎了进去。

酒肆内十分热闹,由于阳春城位于出入境的咽喉要道,各色人物都可以在这里看到。这里的酒保相当热情,他们对每一位客人的服务都非常及时,绝不会等到客人主动招呼他们。只是仇必报现在有个大麻烦,那就是语言不通。大幽国的语言虽然和光国也不同,但在一些词语上仍可寻找到相似点,连比划带猜就能了解个大概。盖山国离光国实在有点远,估计语言也不是同源的,从这里的语言竟然完全找不到任何光国语言的影子。

正当仇必报头痛之际,一个黑发的青年男子来到了他的身边。

“龙国来的?”青年男子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仇必报的肩膀。

仇必报没有躲闪,他看得出青年男子对他没有敌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在和他打招呼,他听出了对方正使用龙国的语言在向他询问。他摇了摇头,幷没有回话。因为他对龙国语言只是稍微能听懂一些,并不能流畅地使用。

青年男子见他摇头,热情瞬间缩减了不少,他原本还以为在异国遇到了家乡人。不过他也没有因为仇必报不是龙国人就把仇必报晾在一边,他骤起眉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又问:“光国人?”

这句话仇必报可算是完全听懂了,而且他还感到一阵兴奋。对方这句话是用的带有异地口音的光国语言问出来的。仇必报不禁对眼前的青年生出一分敬佩之意。青年转眼间就连续转换了三种语言,而且说的都不赖,还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其他国的语言。在这一点上,仇必报自问万万比不上对方。仇必报一路走来,经过大幽国的时候,那是能用手语就用手语,能简单带过就带过。几个月的路程下来,总共也就学会不到十句大幽语言。他的心思都在魂术上面,除非万不得已,他从不轻易和语言不通的人说话。一个人说着他听都听不清楚的话,还乐此不疲地在他眼前晃悠,这会让他感到烦躁。所以,像眼前这样一个会讲光国语言的青年,真的让仇必报感到异常亲切。

“我是。”仇必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心想:总算了猜对了。从仇必报的面相上看,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龙国人,如果不是,那就应该是光国人。龙国和光国彼此相邻,说到底也算是血统相近。除了这两国,也有一定可能是弓国人。是弓国人也还好,语言也比较相似。只是弓国离此比光国还要遥远,所以一般不会先想到弓国。如果再不是,那可就麻烦了。

“我叫古蛰。光国的朋友如何称呼?”青年友好地问道。

骨折?仇必报顿时对青年的父母的敬佩超过了对于青年,这名字起的真吉利。该不会是假名吧?一想到这里,仇必报留了个心眼。

“仇誓。”仇必报心思急转,想到了一个名字。本来他先想到的是仇龙,跟古蛰一样,语音上有双关。仇龙听起来似乎比较霸气,有囚龙之意。只是他转念一想,面前这个青年搞不好就是龙国人,别再犯了人家什么忌讳,于是又改成了仇誓。仇誓语音上也有另一种意思,就是囚室。你叫骨折,我叫囚室,都说物以类聚,那只好怪人和怪人扎堆喽。

古蛰倒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依旧友好地询问:“仇兄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路过而已。”仇必报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含糊,但还真就是实话实说。

“仇兄准备前往何处?”

“朝云。”

“仇兄独自一人?”

“嗯。”仇必报点了点头。

古蛰真的有些惊讶。孤身一人从光国出发,前往朝云,这一路穿越多个国家,不是一般的遥远。而且这个仇誓不会盖山国的语言,那就更不可能会朝云的语言了,这一路恐怕麻烦之处少不了。仇誓费这么大周折也要去,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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