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苏白昌的话,我再一次愣住了,如果苏白昌所言属实,这条项链只在他店里出现过,那么我是在哪里看到的这条项链呢?我很确定我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店面的。我不禁和苏白昌问道:“苏老板?您真的确定这世界上只有一条‘白蛇’么?因为我没有见过您店里的那条项链,我看到的只是照片拍摄的,所以我不确定我看到的就是您店里出售的那条,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同款的项链存在呢?”
苏老板肯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之所以我能确定这条项链是独一无二的,就是因为它的制造年代,那个年代不可能做出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跟何况它是用来献给皇帝的,就更不可能在民间出现同样的款式,你知道在那跟年代,要是跟皇帝撞了同款,那可是杀头的大嘴啊。”男人抿了口茶,接着说道,“根据史料当中记载,我们国家最早的钻石开采是在清朝的道光年间,湖南西部的农民在沅水流域淘金的时候,在桃源、常德和黔阳一带先后发现了这种材质坚硬的白色透明晶体,也就是钻石。但是当时的人们对于钻石并不是很感兴趣,更多的是拿它做成修补瓷器的钻头,很少出现在寻常首饰当中。我曾经在天津的一场拍卖会上拍到过一对清代公主的耳钉,虽然上面想又碎钻,但是作用仍以衬托中间的玉石为主。湖南巡抚骆秉章曾经派人拿钻石镶嵌的金镯子给皇帝进贡,想取悦皇上最终却是不了了之。他是在道光年间当差,而道光皇帝以节俭文明,自己的龙袍都是打了补丁的,所以对于这些珠宝首饰也并不是很喜欢。不过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这条项链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小姑娘,你想知道是什么事情么?”
苏白昌故意停了下来,观察我的反应,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苏老板就不要在这里卖关子了。”
见我有兴趣听下去,苏白昌继续夸夸其谈:“道光二十三年,看管户部银库的库吏因为分赃不均,内自攻讦,监守自盗的事情不能复蔽,最终在皇帝面前将这桩黑幕揭开,国库亏空925.2万两,皇上龙颜大怒,将和国库亏空有关的所有人员,无论官职大小,甚至是看库房的人都一律惩处,那次也处斩了不少人。之后为了弥补国库亏空,那年没有把各地的贡品分赏给嫔妃,而是将这些奇珍异宝纳入了国库。”
“那后来又是怎么流落到泰国去的呢?”我记得刚刚苏白昌告诉我‘白蛇’是他在泰国买回来的。
苏白昌再次站起身走向了书架,取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他翻开其中一页推到我面前:“这是我找到的当时一份被八国联军抢走的珍宝记录,虽然不全,但是这条白蛇实属记录在案。虽然在清朝时期,白金和钻石打造的首饰并不是特别盛行,但是对那个时候的洋人来说,这两种材质共同打造的宝贝却十分流行,而镶嵌着半克拉钻石的‘白蛇’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十八世纪的时候,铂金饰品曾经因为深得法国路易十六国王和其王后的喜爱而声誉大振,一跃黄金制品之上。况且这条铂金吊坠上镶嵌的足有0.5克拉的完整钻石,更是让那些偷盗者爱不释手。‘白蛇’就这样被抢到了国外。”苏白昌让我看的那页资料应该是清朝卷宗的影印版,上面除了标记了每种物品的名称、数量,材质,甚至还配了毛笔画的图像,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依稀可以辨别出是大概的样子,配合文字描述的话,几乎可以肯定米珍拿给我的照片中的那条项链就是当年被八国联军掠走的那一条,不过在这份资料中,那条项链并不叫做‘白蛇’,它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百晶’,数量只有一条。
我合上资料,再次看向苏白昌:“苏老板,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您会在泰国找到这条项链。”
苏白昌收回了资料,将文件夹又放回了书架:“我给你看这份资料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关于这条项链的背景,也解释了为什么你提到它的时候,我的店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毕竟知道这条项链身世的人是少之又少的,你突然提及,一定会让他们觉得惊慌不已。”
“认为我来夺你心头所好?”我笑着问道。
苏白昌笑而不语:“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条项链原本并不叫作白蛇,它有更好听的名字——‘百晶’,取了白蛇的谐音为百,古人对百这个数字心生敬畏,比如说人去世,就会用到百年,而白蛇在古代神话中几乎都能和神仙挂钩,比如之前的白蛇传,白娘子的原型就是条白蛇,所以白蛇绕石,也意味着这条项链非常有灵性;另外后面的晶字则代表了吊坠上的白蛇所守护的钻石,晶莹璀璨,所以当时的人们就为这条项链取了‘百晶’这个名字。我在大学的时候读到过一些关于清朝文物的书籍,所以在泰国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便一眼认出了它。它当时被放在了一家古董店的橱窗里,我看到它的时候就被它精致的做工震撼的移不开眼睛,这条项链被保存的非常完好,甚至那些雕琢在蛇身上的鳞片依旧清晰可见,钻石也依旧颜色通透,形状良好,要知道,即使是钻石,如果在大力敲击下,也会出现碎裂,但是这条项链上竟然连一点裂痕都没有。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能够有幸在它被八国联军强行抢走了90多年之后,仍能有幸一睹它的真容。实在是太美了。”苏白昌赞叹着,直到他看到对面的我一脸好奇的样子的时候,他故意咳嗽了一下以掩饰自己刚才因为想起‘白蛇’的精致而展示出的失态的样子,他把手从嘴上移开的时候,恢复了一开始平静的样子。
“所以您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流落到泰国的了?”我假装没有看到苏白昌的失态。
苏白昌摇了摇头:“我刚开始看到‘白蛇’的时候也觉得非常奇怪,甚至曾经一度以为我是看错了,直到我看到白蛇背面钻石位置的铂金托的位置刻着道光廿三年的字迹的时候,才真的敢相信这就是在90多年以前被抢走的那条项链。所以我问了店主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条项链。店主说这条项链是之前一位顾客在这里委托售卖的。不过自从把项链放到店里之后,顾客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也奇怪,这条项链被放在这里之后,除了我之外竟然无人问津,。店主当时自嘲,如果这条项链被放到首饰店里也许会比放在他那里更有销路。我问了店主寄卖人的信息,他只是告诉了我寄卖人的姓名,寄卖人却没有留下其他信息,包括联系方式。只是说会凭借着店主会自己来找店主拿卖掉的货款。店主不知道寄卖人的信息,也不知道寄卖人什么时候回来,据店主自己回忆‘白蛇’在他那里至少已经是有半年的时间了。我知道在店主这里也问不到什么了,就先买下了这条项链,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嘱咐店主如果寄卖人来要货款,一定要让他和我联系。非常的巧合的是就在我买下项链的第二天,那位寄存的当事人就找到了我。”
“是外国人么?”我问道。
苏白昌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不是纯粹的外国人,是位华裔的南洋商人。民国初期,尚在襁褓中的他随父母辗转到了法国,一家定居法国十多年之久后,法国遭遇二战,法国沦陷,父母害怕他这样黄皮肤黑眼珠的‘外国人’会受到法西斯的迫害,就让他连夜逃出了法国。无家可归的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国,在参与到抗击日本法西斯的战争中,不幸成为俘虏,想尽办法逃了出来后,借助一位中国商人的帮忙,他在港口的大船找到了一份船员的工作,之后随船下了南洋,从给南洋富贾做零工开始,最后到自己拿着积蓄做起了小生意,二战结束后,有了一些钱的他只身回法国与父母团聚,但是当他落地法国的时候才知道父母在他离开之后,就被抓进了集中营,最终没能活下来。他失魂落魄地准备回到南洋,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破旧的法国男人朝他招手,他走过去,那个法国人给他出示了一条项链,问他要不要。他看了看,发现了后面的刻字,瞬间就猜到了项链的来历。但是他没从那个法国男人口中得到更多有关项链的其他消息,他高价买回了项链,之后便带着项链回到了南洋。家道中落之后,他便想着把东西拿到店里寄卖。”苏白昌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似乎是把故事讲完了。
我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没想到苏老板还有讲故事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