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如梦如幻，如末春的锦簇，在肆意绽放之后，迎来凋零，弥散，解脱——
万籁俱寂。
当苏泽跑到村子里，首先看见的是，背靠大树沉默的马小黑，她的目光悲凉而失落，侧着脸仰望前方佝偻却高大的背影。
松衍子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站在一个巨坑前，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的身形不再挺拔，他的白发不再飞扬，他已佝偻，他已苍老。
苏泽凝视着松衍子的背影，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苏泽有些读不懂松衍子的背影，他只知道，这个平时病殃殃的老道士，曾经应该也有一段可歌可泣可悲的故事，属于他的故事。
苏泽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悲痛，还有莫名的解脱。
苏泽跑到马小黑的身边，想扶起她，却被她拒绝了。
“你没事吧？”苏泽见她嘴角溢出的血迹未干，明显受伤不轻。
“我没事”马小黑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这叫没事么？
苏泽顺着她的目光，移动到了松衍子身上，欲言又止。
这时候，大坑的另一边，土堆猛然炸开，一道狼狈的身形飞了出来。
是孙鬼！
孙鬼此刻远不如先前，不止是形象大败犹如乞丐，浑身血流不止，他的体内五脏六腑也是受伤不轻。
“咳”孙鬼猛然咳血，捂着胸口，看着深陷巨坑已然没了生机的孙蛮，目光怨毒。
那可是他的亲弟弟，他唯一的亲人！
“老不死的东西，实在没想到，你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战力”
孙鬼盯着静静站立在对面的松衍子，没有畏惧，只有仇恨。他已然感受到，那个恐怖的老头已经没了再次攻击的力量，他的生命之火此刻宛如风中残烛，已然行将朽木，命不久矣。
松衍子没有回答孙鬼，没有看孙鬼，他抬头仰望天空，原来乌云早已退散。
面对清明的天空，他陷入了追忆。
“老不死的”孙鬼大吼出声，无比地愤怒:“我要撕碎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再将这些你在乎的人，炼制成血奴”
“血奴么”松衍子喃喃自语，从前的一幕幕涌上眼帘。
原来，人在临死前，真的会看见一辈子所走过的路啊。
“血奴啊，多么熟悉的名字，我终于明白了，你身上的气息，为何那么熟悉”松衍子终于低下头，看向了孙鬼。
孙鬼不知道这老头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说狠话:“看看这些你守护的人，我将奴役他们，囚禁他们的灵魂，永世折磨”
“你的结局，我早已看见了”松衍子双目泛起金光，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孙鬼下意识一颤。
“看见你死了，我就放心了”松衍子笑了，笑得孙鬼胆寒。
“我怎么可能死，该死的是你”孙鬼怒吼一声，身形暴起，一道血色的气息拍向松衍子。
松衍子看都没看他，而是缓缓转身，他的身体此刻就是一块顽石，坚硬得转身都费劲。
欣慰的目光扫过了马小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松衍子将目光转向了苏泽，眼里的金光更为浓郁，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金色一片。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那连大仙衍术都难以窥探的命运轨迹里，我只看见了那无情苍穹，被撕开了一条裂缝，里面……”
轰——
孙鬼一掌拍向松衍子的后背，顿时骨裂声声，涛涛血气吞噬了松衍子的身躯，响起恶魔撕咬的悚然之音。
孙鬼一抬手，浑身血气涌上半空，化为一团巨大的血球，在孙鬼拳握之下，血球轰然爆开，留下的，只有满地的骨头。
“真是，美味啊”孙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哈哈大笑。
“他走了”马小黑突然哭了，捂着脸痛苦。
苏泽还未从松衍子被吞成骨头的一幕回过神来，就听到了马小黑悲痛的哭声。
苏泽不知道两者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马小黑是松衍子照顾大的，在马小黑心里，松衍子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或许，也是唯一的亲人。
“你去给他报仇”马小黑哭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苏泽说。
她此刻被泪水哭花的脸上，那洒满泪花的眼中，没有了以往的清冷，只有倔强与哀求。
苏泽感到有些心痛，同时又有些无奈。
姑娘，你这是叫我先去送死的意思么？要不咱们一起跑如何？
“爷爷说，孙鬼是你杀死的，那就是你杀死的”马小黑擦了擦眼泪说道。
不是吧，苏泽嘴角一抽，那老道士是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你不去，我去”马小黑见苏泽半天没反应，本来有些恳求的目光又再次恢复了一片清冷，咬了咬牙，兀自站了起来。
“噗”马小黑的动作牵动了体内伤口，一口血喷了苏泽一身。
“你坐下，我去”苏泽连忙将她安抚下来。
转身看着向他走来的孙鬼，苏泽的额角冒出一丝冷汗。
凭他目前修真萌新的实力，就算孙鬼受了重伤，他也不可能是孙鬼的对手。
“怎么办？”苏泽苦苦思索，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越是紧急的时刻，苏泽反而越是能镇定下来。
“对了，龙式散弹枪？”苏泽眼前一亮，瞬间大喜过望。
他怎么把这件大杀器给忘了？
作为天才军火大师曾经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它的威力自然没有话说。一般的筑基修士，被打中非死即残。想孙鬼这般筑基五层，且本身实力高人一等的修士，或许猛够接下攻击。
但是，孙鬼如今是重伤的状态，实力连一半都没有。
而且，现代科技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核晶能量波动，普通凡物。
它的攻击，让修士们猝不及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实乃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必备之物！
苏泽想到这里，来了胆气，表面上却是一副恐惧得样子。
“你，你别过来”苏泽恐惧地说，声音还有些颤抖。
孙鬼缓缓向他走来，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笑容:“害怕吧，恐惧吧，我就喜欢你们这些蝼蚁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大人，你能不能不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未过门的妻子”苏泽一边后退，一边颤抖着露出谄媚的笑容。
“哈哈哈哈”孙鬼哈哈大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哦？还是一个刚刚踏入修炼之道的人？”
孙鬼感应到了苏泽的修为，露出些许诧异地神色，不过想到了松衍子，他也就释然了！
“哼，你是那老头的弟子吧？这样的话，更不能放过你了”
“你，你这个恶魔，不要过来”苏泽颤抖着，身形几乎都站不稳了，脸上充满了恐惧。
马小黑只是在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难道，所谓拥有王者之气的人不会轻易陨落，就是如此逃生的？
贪生怕死？
正当马小黑心中猜疑的时候，却看见苏泽一只手摸上了铠甲的背部。
那是什么东西？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我就杀了你”苏泽拿出龙式散弹枪瞄准孙鬼，枪口暂时没有朝着他，而是微微往天上抬了抬。
谁特么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危险感知！
“杀了我？哈哈”孙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杀我？就凭你一个凝气一层的废物？”
“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手里的可是仙器，仙器！”苏泽颤颤巍巍地说。
孙鬼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苏泽:“没想到，那老头的弟子竟然是个傻子，真是可惜”
手里拿着根奇形怪状的废铁，却把它当成仙器，你怎么不上天呢？
“这是仙器”苏泽朝孙鬼大喊。
“呵，一团废铁就是仙器，那我卧牛山岂不是仙山？”
嗯？这话倒是让苏泽有些愣，卧牛山的铁资源……很多么？
孙鬼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他觉得苏泽这个傻子真有意思，他倒是想不忙杀他，先戏耍戏耍，缓解一下自己失去弟弟的悲痛。
看着孙鬼离自己越来越近，苏泽的额角开始渗出冷汗，这不是装的，而是真怕这孙鬼杀人不眨眼，在苏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把他给KO了。
为了让散弹枪威力达到能确认一枪秒杀的地步，苏泽暂时还不敢开枪。
他不知道孙鬼有没有保命底牌，要是一枪打不死他，那么可能今天死的就是他们了！
因为散弹枪近战牛掰，远攻就不行了，孙鬼光是御使飞剑就能秒杀苏泽。
“你，你走开，再不走开我，我就开枪了”孙鬼离苏泽越来越近，而苏泽的双眼瞪到了极致，似乎内心的恐惧已然到了让他崩溃的地步。
这是孙鬼极其享受的快感。
“枪？哈哈，这个玩具叫枪？”孙鬼不屑地笑着:“已经有枪这个东西了，不如换个名字如何？比如说，小丑玩具？”
“我，我真的开枪了”苏泽手一抖，心中实则紧张无比。
然而没想到，孙鬼却微笑着，仿佛很熟练地将散弹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开枪啊，你倒是开给我看看啊”
苏泽在心中狂笑，然而正想动手时，没想到孙鬼又将枪口移开。
“你，你要干什么！我要开枪了，要杀了你，你有本事别躲开”苏泽哆嗦着嘴说。
“别急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孙鬼微微一笑，握着枪口，仿佛很熟练地对准自己的脑袋。
“来啊，这里比心脏更脆弱，你这个不是枪么？你倒是刺穿我的脑袋啊？”
苏泽内心都在狂跳，卧槽，卧槽，卧槽……
“来吧，你倒是来啊，开枪啊！”孙鬼作死的笑容让苏泽笑惨了！
在孙鬼惊讶的目光中，苏泽一身的恐惧与颤抖突然间消失不见，对他露出了无比和蔼可亲的笑容。
“这位作死先生，拜拜了”
嘭！
蓝色的能量弹喷涌而出。
在某个时刻，孙鬼感受到死亡的笼罩，头皮咋起，他此刻才感受到了惊恐与后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连恐惧都来不及流露，整个人的脑袋就爆成了一片碎肉，成了一堆渣渣。
苏泽终于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摸了摸脸上的肉块血渣，苏泽对惊恐的马小黑露出了一个帅气的笑容，微微龇牙:
“怎么样，小爷帅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