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苏光济领回了一名大夫,那大夫相貌清瘦,颌留长须,背着一只小小的药箱。
大夫进房后,苏光济颇为郑重地说道:“张大夫,老乞儿在此拜您了!”继而又对苏林道:“小林儿,这位是张妙春张大夫,乃是青河城中的第一医仙,人人都称赞他‘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但凡他所看过的病症,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你且安心让张大夫为你诊治诊治。”
张妙春一进房间,目光就停留在苏林的身上,闻听苏光济所言,说道:“医仙不敢当,老朽不过略通一些草木之术罢了。况且治病救人,乃医者本份,苏舵主莫要客气,老朽自当尽力而为。”说话间坐到苏林床前,对苏林温和地说道:“小友且伸出手来,让老朽试试你的脉相。”
苏光济有些尴尬道:“张大夫,小林儿他此刻身体还无法行动。”
哪知苏光济话音未落,苏林已伸出一只手来,放在张妙春的面前。
苏光济见状微愕,说道:“这……小林儿,你居然能动了!”说着面露喜色,“太好了,看来是之前吃的那碗药粥起作用了,张大夫果然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苏林把手伸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够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了。在动作的时候,身体之中的那种疼痛似乎也没有那么疼痛了。察觉到此,苏林的脸上也不禁微微泛起了喜悦之色。
张妙春并食中二指,伸出手来,把手指搭在苏林的手腕之上,稍顷之后,说道:“苏舵主所言差矣,小友身体恢复,并非老朽药物之功,乃是小友自身根底深厚所致。”
苏光济却道:“医仙过谦了。”
张妙春并不搭话,而是再次为苏林号脉,这一次时间较长,张妙春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奇怪,小友身体上的诸般伤势虽然严重,却并非难治,唯一奇怪者,乃是小友丹田之处,似与常人有所相异。”
苏光济道:“医仙也瞧出来了?实不相瞒,老乞儿曾为这孩子探查过丹田,只见到一片黑光将他的丹田蒙裹,完全无法查看到他丹田的情形。更诡异的是,那黑光竟可吞噬内力,我曾想要用内力破开那黑光,却没想到内力完全被其吞噬,反倒使其壮大了许多。”
张妙春惊讶道:“哦,竟有此等事?老朽试试看。”
苏光济疾声道:“不可!”
张妙春回首问道:“有何不可?”
苏光济答道道:“医仙有所不知,那黑光吞噬内力速度极快,老乞儿此前乃是淬体八重的境界,只因此前冒失,用内力为这孩子查看,此刻一身修为已跌至淬体六重了。”
张妙春听罢,捋须点头道:“我说你怎么近日面色虚浮,似乎根基不稳一般,按理说你这般年岁,仍处在淬体境界,可见资质根骨并不上佳,一身修为当是苦修而来的,理应不会有根基不稳之象才对,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苏光济吃惊道:“想不知医仙竟连老乞儿的身休状况都已看出来了!”
苏林望着苏光济的目光中满是感动,张口道:“义父,您……”
苏光济瞪眼道:“臭小子,没你的事,安心闭嘴,让医仙为你诊治!”
张妙春沉吟了片刻,说道:“虽然听苏舵主如此说,但老朽还是决定亲自探查一番,毕竟唯有亲身体验,方可知其性状,才有可能寻得化解之法。”
苏光济迟疑道:“可是……万一您的修为……”
张妙春笑道:“关于修为的事,苏舵主大可不必担心。”说着,只见张妙春身上气势一变,变得如渊之深、如岳之高,浩浩渺渺,不知其边际尽头之所在。
苏林年岁还小,见识不多,凭感觉只知张妙春修为很高,具体有多高,他并无什么概念,因此只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苏光济却是大惊失色,因为张妙春此时身上的气势,就算是丐帮总舵的帮主和几位长老都不曾有过!苏光济有些结巴地说道:“医仙您……您的修为境界是……”
张妙春淡然道:“老朽不才,年少时曾遇过一部修仙之法,苦修多年,略有所获,已得炼气之法矣。”
苏光济又敬又畏道:“您……您是……是仙师!”
张妙春摇头道:“仙师不敢当,老朽虽得修仙之法,但距离仙之境界仍然遥不可及……”说话间,脸上满是憧憬之色,随即摇头道:“罢了,不提这些,还是为小友诊病吧。”
张妙春再次将两根手指搭在苏林的手腕上,与此同时,苏林感觉到一股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气息,顺着那两根手指流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苏林可以感觉到,那股气息所到之处,麻痒舒畅,有种说不出的美妙之感,竟是再也没有一丝痛楚,仿佛体内所有的伤势都已经消失了。苏林把目光望向张妙春,还未说话,张妙春似乎已明白苏林心中所想,微笑道:“小友猜得不错,此刻你除了丹田之处,身上所有的伤都已经被老朽治好了,反正老朽这一身木之灵力本就有疗伤之效,也就顺手帮你治了,免了你数日卧床服药之苦。”
苏林感激道:“多谢医仙。”
张妙春道:“平心静气,抱元守一,莫分心,休言语,老朽要开始了!”
霎时间,那些分布在苏林体内各处的木之灵力,全都往丹田所在汇聚而去。
苏林顿时感觉到身体一阵空虚,心下有些好奇,便又沉浸心神,悄然往丹田内视。
这一次,苏林很是小心,根本不敢接近丹田,只是控制意识,遥遥地感应观察。只见在接近丹田的地方,有一道青色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苏林的意识,竟然回过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一笑。
苏林知道,那道青色的身影,大概就是张妙春的意识所凝聚而成的了。再反看自己,苏林完全看不到自己意识的模样,自己意识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见。两者相对比之下,苏林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起张妙春的本事了。
在苏林的意识旁边,青绿的灵气如滚滚洪流,奔腾不绝,在青色身影的指挥之下,向着丹田处那黑色的漩涡涌去。
黑色的漩涡原本只是静静地缓慢运转,但是当这股青绿色的灵气涌入之后,漩涡转动的速度骤然变快了起来,一股庞大的吸力再次生出,主动吞噬着漩涡周围的一切!
青色的身影显然不曾料到会有此种变化,大惊之下,欲要离去,刚刚动身,却已然被卷进了漩涡之中,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敌不过漩涡的吸力,最终被卷入漩涡的中心,绞得粉碎,沉没不见。
苏林见此,立刻抽回自己的意识,睁眼朝张妙春望去时,适见其闷哼一声,急速抽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中似乎还有几分惊悸之意。
苏光济关切道:“医仙,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张妙春默默调息片刻,脸上的苍白之色渐渐褪去,恢复如常,这才说道:“好生厉害的黑光,老朽也吃了它的大亏!幸好老朽及时抽离,否则的话,老朽这一身修为怕是要就此葬送了。”
苏光济问道:“您看见了什么?”
张妙春道:“一片黑色的光海,波涛翻滚,怒浪冲天,稍一接近,便会被苦吞没,转眼即化为黑海的一部分……这是老朽被湮灭的那段神识最后传回来的信息。”
苏光济道:“敢问医仙,可有化解这黑海之法?”
张妙春摇头道:“难,难,难!”
苏光济闻得此言,脸色一片难看,难掩失望之色。
张妙春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也许……有一种方法可化解此黑光之海。”
苏光济急忙道:“是何方法?”
张妙春道:“此黑色光海的特性,乃是吞噬内力、法力和灵气之属,若能寻得增加内力或者法力的灵丹妙药,使那黑海吞噬之性趋于饱和,想来那时必定会有所转机。”
苏光济一怔,问道:“似那寒潭锦鲤一般的灵物,不知是否可以?”
张妙春却是摇头说道:“寒潭锦鲤虽然可以增加内力,但与那黑色光海所吞噬的数量相比较来说,却是差得太远,就算你将雪崖寒潭中的锦鲤尽数捕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苏光济失望之余,手中的黄竹棒不断地捣着地面,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忽然,他说道:“假如将老乞儿的内力度给这孩子,够不够用?”
张妙春道:“假若有成千上万个与你境界相等的人将内力引度给他,也许会有些效果。”
苏光济再次失望,原地蹲了下来,悲声道:“老天啊,好容易我丐帮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少年,为什么又会有这等灾厄之事发生啊!”
苏林此刻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他不忍苏光济为自己悲伤,走下床来到苏光济身旁,拉着其衣袖说道:“义父,您不要为我难过,孩儿相信,终有一天,我的丹田一定会恢复的!”
苏光济轻摸着苏林的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苏林小友,你且来小朽这边一下。”张妙春把苏林叫到身边,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玉盒,递在苏林手中,说道:“老朽多年前,曾得到过一株千年黄精,一直不曾用去,今日苏林小友需要此物,也算是有缘,便赠予小友吧!”
苏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妙春,这时苏光济走来,把玉盒拿过打开一看,顿时惊道:“医仙,这恐怕不妥吧,看这黄精的年份,恐怕不止一千年!此等灵药,我们只怕是买不起的!”
张妙春道:“这黄精大约也就是生长了几千年而已,说起来也还是千年黄精,算不得什么。苏舵主你也莫要谈钱,黄精乃是老朽赠予苏林小友的,分文不取,你们不必客气。老朽今日诊断已毕,且取苏舵主手中黄竹作为诊金,就此告辞!”说罢身形一晃,眨眼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