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德森克就派人来敲三人的门,然后把三个睡眼朦胧的人塞进了马车。雷诺还是保持了他的一贯从简的作风,在普通人还在梦乡的时候就已经开拔启程,避免庞大的卫队与平民接触,也省掉了众多官员相送,唯一的送行人员就是那位半夜就起床一直熬到现在的城主。
三人困倦的在马车里打盹,德森克索性去车厢外面和车夫坐在了一起。另一辆马车上,里弗斯同样困倦,但是面对着父亲雷诺,他不敢睡,强睁着眼睛,脑袋随着车的颠簸垂下抬起······
行了好一会儿,已经离东华城很远了,太阳才爬出来。打盹的几人陆续醒来,里弗斯实在撑不住,破天荒的跟雷诺撒了次娇,“父皇啊,孩儿实在是困的很,想睡一会儿······”
“嗯,睡吧。”雷诺早就看出里弗斯一直在强打着精神,偏偏又不好意思跟自己说睡觉。雷诺本来也想眯会儿的,看到里弗斯那状态后,索性也睁大了双眼和里弗斯耗着,“我就不信耗不过你,困了你就说话啊,为父有那么不通情达理吗?”
终于,雷诺耗赢了里弗斯,看到里弗斯睡着,自己也闭上了双眼。
“停车!停车——”德森克心里奇怪,不是说早点出发,等日出之后再吃饭吗,怎么太阳出来好一会儿了也不见陛下的动静啊?
德森克来到雷诺的车前,“陛下?”连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伸手拉开帘子,看到里面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气得德森克抬手就要拍上去。
周围的车夫卫兵一阵惊呼,连忙劝阻:“先生,先生,使不得啊!”
拉开德森克,卫兵们将雷诺的车子团团护住,其他人张罗着做饭,德森克则把西札尔从车里叫下来,俩人偷偷摸摸远离了人群。
“你没有告诉她们吧?”
“当然,这事只能咱俩知道,最好连可丽儿和她父亲都瞒着。”
“那就好。这件事了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西札尔这个名字怕是不能再用了,特尔普斯也不方便回去,不如你跟着我吧。”
“跟着你?”
“是的。你知道,我是菲尔顿的侍卫队长,私下里要帮他解决不少麻烦,但是以现在特尔普斯的情况,我最好还是留在他身边。外面呢,就缺个值得信任又脑子灵活的人,你很适合,而且,咱们还有共同的仇人。怎么样?”
西札尔没有立即回答,若是以前,德森克先生提出这个要求,西札尔肯定一百个愿意,但那时他一没实力二没头脑,德森克还没有那么看重他。现在不同了,西札尔已经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可丽儿的大哥杀死了自己的老爹,他自己也死在老爹手上,虽说罪魁祸首是那个盗走星刻的冰冷男人,但面对可丽儿的时候心里总有个疙瘩。
那天在文莱城堡,刚刚得知真相的西札尔就因为无法接受,才导致心性大乱,差点失血过多死掉。被乌鸦救醒,只觉得恍然如梦,后听闻可丽儿为了西札尔去和艾丽娅拼命,又感动的一塌糊涂。报仇是肯定要做的事,不过是不是还继续和可丽儿产生交集,西札尔没有下定决心。
秘密这种东西不可能永远守得住吧,尤其是天天面对。西札尔有时候挺怀念以前懵懂无知的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自己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做呢?大概是直接跑到可丽儿前面,说出真相,然后诚恳的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事就仇视可丽儿,希望仍旧和她做朋友······可丽儿会怎样呢?西札尔不敢确定。
现在的西札尔会想很多,其实自从老爹死后,西札尔就开始想,胡思乱想。老爹在的时候他很少想东西的,只是简单的打猎,简单的换钱,简单的在山村里生活。老爹死了,西札尔开始胡思乱想,想报仇,怎么报仇呢?他毫无头绪,唯一确定的是,报仇就是去杀死仇人。仇人是谁?怎么杀死?西札尔也会想,想不出答案,就按照别人给的答案去做。
那时候想不通的事现在想通了,报仇嘛,就是杀死仇人,仇人是谁?是可丽儿的大哥,已经死了,是那盗走星刻的冰冷男人,也已经死了,还有谁?那个男人的背后主使,即将从北方攻来的大军,想要吞并奥丁的侵略者······仇人很多,应该把怒火烧在谁的身上,西札尔不确定。肯定不是平民,也不应该是那些入侵的士兵,是他们的长官吗?或许应该是他们的统帅?似乎应该是他们的皇帝才对······
西札尔沉默了很久,德森克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没有等到,一名卫兵找到二人,叫二人回去用饭。
回到队伍,二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吃饭、休息、再上路。
德森克去了雷诺那辆马车,雷诺和里弗斯一直没有醒,德森克觉得还是去照看下他们两个比较妥当。
可丽儿非常好奇西札尔被德森克叫走那么长时间去做什么,但在艾丽娅面前又不好往深了问,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瞎转,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西札尔和艾丽娅一言不发的望着车厢顶。
“噢,我知道了!”可丽儿突然兴奋的喊叫,把二人吓了一跳。
艾丽娅拦住可丽儿,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知道什么了?看把你兴奋的······是不是······唔,是不是知道表姐为什么和你不一样了?”
可丽儿一愣,然后使劲推开艾丽娅,“哎呀,表姐,你想什么呢!”偷偷瞧了西札尔一眼,“我知道西札尔去被德森克先生叫去做什么了。”
“嗯?说说看。”西札尔来了兴趣,想看看可丽儿简单的头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德森克先生肯定是叫你去生火了,哈哈哈哈!出门在外,有你在身边啊,就不用带火石了,真方便,嘻嘻。”说完还一直笑个不停。
看不出可丽儿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在取笑,西札尔也点点头,“你还真猜对了,了不起啊。卫队的人太多了,几十口锅等着我点火,把我累的一点火气儿都没了。”
可丽儿听了哈哈大笑,艾丽娅也被逗的前仰后合,直夸西札尔会说话。
可丽儿突然停住笑,狐疑的盯着艾丽娅,“表姐啊,你可是经常夸奖西札尔,什么长的漂亮啊,会说话啊,怎么从来没听你夸过我?我长的不漂亮吗?看我头发多好看,看我皮肤多嫩多白啊。”
艾丽娅示意西札尔也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搂着一个,慢悠悠的说:“这就好比你喜欢吃甜食,西札尔喜欢吃烤肉,我呢,则喜欢······你知道的。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我们这一族呢,就是喜欢深色了,西札尔的头发眼睛都是黑的,肤色也很深,非常符合我们的审美观。”
“奇怪的审美观。”
艾丽娅搂着二人说话,说到肤色时,就顺手在二人脸上各捏了一把,西札尔心里咯噔一下,好在艾丽娅只是捏了捏他的脸颊,没有触及下巴和嘴边。
“可丽儿,把你带的饮品给我喝点吧,表姐搂的我要出汗了,怎么今天好像热了不少?”西札尔边说边从艾丽娅身边挪开,伸手到座位下的小夹层里拿饮品。
“热吗?我怎么不觉得?表姐你热吗?要不要我给大家降降温······嗯?怎么西札尔你也怕热的吗?”
艾丽娅又揽过可丽儿,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我看啊,西札尔表妹不是身上热,而是像你那次一样,心里热,哈哈······”
可丽儿的脸“唰”的通红,心里突如其来的如艾丽娅表姐说的那样——很热。
“我也喝!给我倒一杯,西札尔。”可丽儿从夹层里取出一个杯子,伸向西札尔。
西札尔当然没有觉得热,只是找借口离开艾丽娅身边而已。取出饮品,也只倒了半杯,慢慢品着,反而可丽儿似乎是真的很热,西札尔看她的脸红彤彤的,像是很难受的样子,赶忙把瓶子递给她:“直接喝吧,你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西札尔越问,可丽儿越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一把抢过瓶子,转身背对西札尔,“咕咚咕咚”畅饮。
可丽儿一口气喝完一瓶,似乎是心静了许多,也不回头,抱着瓶子倚在艾丽娅的身上,艾丽娅搂着可丽儿,斜靠在车厢上,西札尔兀自端着杯子慢慢品,车厢陷入安静。
没有理会可丽儿为什么发热,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份暴露,西札尔心头想的是该何去何从。
跟随德森克先生做事,可以提升自己,同时也能等着敌人主动到来,还可以经常见到可丽儿,确实挺不错的,尽管不能再用西札尔这个名字。
可是,那似乎不是自己最想要的。西札尔对奥丁并没有什么浓厚的感情,以前他只知道老爹和村子,知道附近的村镇,知道茵菲妮特那个寡妇,后来知道了特尔普斯,知道了报仇,知道了可丽儿、菲尔顿、德森克、雷诺······知道了历史,历史告诉他,北方的敌人大概一时半会是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