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的心是高兴的。如果边靖一些不好的想法和行为得到血符的限制甚至是扼止,那边靖岂不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么?
这道血符,或者说伤口的出现,无形中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初晴画符焚灰为边靖止血疗治,直到那血符变成不疼不痒的伤痕。而爱意好像也在这个过程中死灰复燃,慢慢恢复。
可惜,初晴看不到边靖忧郁的眼神。在他看来,初晴只是因为他身上有长天留下的印迹而愿意重新走近他。尤其当她想看那道血符时,他便对那个没有一丝瑕疵、被她奉若神明的长天横生嫉妒之情。
白天睡觉和锻炼,晚上上班,初晴的确在这样的节奏中愈加牵挂长天洞主,世界愈是安静她愈加不安焦躁。她闭眼静心,接受来自灵界的些微讯息,所有的讯息都不明确,清晰的只有不安。
交接班时,上白班的同事越来越频繁地传来一些重大事故新闻。南山路,一辆保时捷突然失控,追尾了一辆大货车,整个前脸撞没了,车主是乾元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送医院了,够呛能生还;寰宇建设集团CEO视察工地时,不小心摔下了电梯井,送医院了,够呛能生还;万和董事长的女儿在振华百货购物时,忽然跌倒昏厥,至今昏迷不醒……这些事件,接二连三,全部发生在正午时分。
起初,并没有引起初晴的注意。这些集团公司人物离她甚远,她想不到要关心这些,只是为这些人的遭遇感到遗憾和痛心。
这天中午,她睡醒起床,忽然想吃本市著名的望远楼素蒸饺。望远楼离她的住处很远,在另一个区,奈何食欲旺盛。她迅速收拾了一下,带了些钱,下楼打了辆车,直奔而去。
初春的街道,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世界明朗而安祥。初晴看着车窗外面滑过的景物,心中不由地泛涌起浪漫了的诗意。但是,当车驶到幸福里立交桥时,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她的心境,她循声望去,一辆吉普车冲破了桥上的栏杆,直冲而下,重重地摔在她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虽然司机猛地煞车,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俯冲,可她还是看到了,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团幽灵般的黑色雾气迅速钻入了那黑色轿车里面。
这画面如此熟悉,让她想到了小鬼泰迪变成边靖的场景……那吉普车以那样的速度和高度冲下来,砸在黑色轿车上,轿车里的人几乎不可能有生还之机。出租车司机下了车,奔过去救人。初晴坐在车里,明确看到吉普车司机受了重伤,昏迷在安全气囊的那一边。她使用念力将吉普车平稳移到旁边的空隙,目睹这一奇迹的人呆在原地,看天看地四处张望,有如置身梦境。但很快,他们分别聚向两辆车,大声吆喝着试图救人。警车很快赶到了,救人的救人,疏散两边车辆的疏散车辆。车里的人逐一被救出来,送上了救护车。
每一个被救出的人,初晴都留心观察。黑色轿车里放上担架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个小男孩,生死未卜。
到了下一个路口,她让司机调头,奔往边靖的住处。门铃按响了十几遍,无人接。
她又去白义所在的美发店,也不在。店里的人说,他和朋友去海钓散心了。
她想起来,边靖跟她说过这事。他们今天要去崆峒岛海钓,大概傍晚回来。
疑云密布在初晴心中。禁不住打电话问同事,之前说的那些发生事故的人有没有活过来。得到的答复是:都奇迹般地活过来了,非常神奇。
是边靖在故技重施么?可他不是有血符镇压着么?这么多这么密集的事故,如果是他所为,那他现在一定受到血符的惩罚,伤痕累累。
她拨打边靖的手机,边靖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听了,声音和平时一样,儒雅平和: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我和白义在海钓,很多黄花鱼,等回去炸给你吃。
初晴想说:我刚看到一起事故,好像有一个恶灵侵入了事故受害者的身体。却说不出口。这是对边靖尊严的践踏。也许是她看错了、想歪了。
白天事故多了,夜晚却变得平静。子夜时分,初晴按下心头的重重疑虑,俯首认真地做起夜班记录,电台里忽然传来边靖的声音:总台辛苦了!请问要不要吃些炸黄花鱼垫垫饥?楼下同时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
这位司机,请不要占用频道,在电台里说无关的话。
初晴例行公事地制止,然后奔向窗前,果然一辆出租车停在下面。
不多时,门铃响了,被吵醒的郭铃子去开门,然后带着一脸清醒而迷人的笑和边靖一起进到工作间。
低矮的工作间因边靖的到来蓬荜生辉。他身上飘逸着华贵宁和的气息,完全没有血符发挥威力的血腥迹像。
原来,你工作的地方是这个样子。深夜吃炸鱼不太健康,可我太想让你分享我们的劳动果实了。非常鲜美。边靖说,话语间发散着浓浓的男友力。
郭铃子推着初晴到外间:你们到外间吃吧,该我值班了!或者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顶着没事。
郭铃子的热情和友好超常发挥。就算是初晴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已经伸出了触角,结出了丝,探向边靖。
边靖感激地笑着:那我们出去一会儿,我会把她送回来的。
非常绅士地给郭铃子留下了一份炸小黄花鱼。
对初晴来说,看到边靖安然无恙地出现比什么都好。她随着边靖到了楼顶。天空中有几颗星星。他们坐在楼顶边沿,一边看星星一起吃起了炸鱼。
好吃吗?我和白义一起炸的。上好的花生油,配上好的小黄花鱼。
好吃!
要像这样咔嚓咔嚓吃出很脆的声音,才叫好吃。
初晴像他说的那样,咔嚓咔嚓地吃起来。这睡意朦胧的夜半时分也跟着幸福而欢跃起来。
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么?边靖情意绵绵地问。
初晴若有所思:我只是突然想看看你身上的符。
是想看我身上的符,还是想看我的身体啊?边靖不失时机地挑逗。
初晴生气地将手上的油抹在他胸前:我是怕你走火入魔又做坏事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故,而且都发生在午时三刻,如果是真有恶灵做怪,那这手法太残忍。
怎么说?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此时杀人,魂魄灰飞烟灭,不再有轮回转世之机。那恶灵怨鬼们在侵占他人身体时,就会少了很多负担和麻烦。
原来如此,真邪恶!那你现在相信不是我做的了么?
不知道……除非你给我看看你的胸口!
初晴话音未落,边靖作势就要解扣子,初晴赶忙摆摆手,说开玩笑的。
总之,你还是信不过我。边靖有些伤感地说。
当然,信任感没那么容易建立的!不过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对你就挺有信心的。
你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你的长天洞主在我身上划的这道符有信心?
初晴脸一红,顿时语塞。她不善长应对情话。
我猜你很掂念长天洞主,很想去看他。这段时间我感受到了,你恨不得这符是刺在你身上吧!
喂!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哈!
边靖继续进攻:我想知道,你是单纯地想他,还是因为他制造了灾难,怕他被仙帝惩罚?
初晴真的不喜欢这样的问题,可是她多希望有人和她谈论一下长天洞主。这些日子长天洞主这个名字被封在喉咙里面,她快被憋出内伤。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一想到他一个人住在遥远冰冷的神山洞窟中那么久,就觉得难过。这感觉以前没有,以前觉得他就应该在那里,而且很酷,很美。可现在觉得他一个人呆在那里……是不是太冷太可怜了?
他是神仙,又是冰雪化身,寒冷即是他的归处。你因为喜欢他,把他当成普通人了。——如果他是普通人,你是不是早就舍弃了我,奔向他?
你又来?初晴嗔责地瞪着边靖。我讨厌打情骂俏的感觉噢!我以前还能梦见或感知他的存在,现在无论如何努力,都感受不到他存在了。他现在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受伤,流血,变得脆弱,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初晴抬头望向黑色的夜空:也许他正在哪一重天上受罚吧!我觉得呆在天上,哪怕受罚,也比呆在那冰山上好。
如果确认他真的不存在了,你会伤心难过么?
这个问题初晴从未想过,她从未主动想过彻底失去一个人会怎样。更何况是长天洞主。这样的问题哪怕触及,心就会很痛。她严肃地说:我跟你说,神仙会一直存在的,这是常识!——你知道怎样能去看他么?
我只知道,好像有一座金桥通往仙都,不过那金桥很难找,据说有仙缘的人只要心诚就有可能找到。我觉得,你会找到这座金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