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剑心
漆黑的山洞中，江凝在茫然无措的行走。
可无论是哪个方向，总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包裹着他，像是在无限混沌之中，风在空中凝寂。黑暗将一切声音和光芒吞噬，最后或未虚无，或灰飞烟灭。
江凝身处其中三个昼夜，他眼中的生机磨灭了大半，在这儿，是没有一点生命气息的枯寂，人的心智意念如同经历了一场场狂风暴雨的洗礼，最后总逃不过心灰意死的结局。
江凝提着封古剑，他聆听着剑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靠这种方式保持着仅存的神智。江凝双眼空洞，神情呆滞，他甚至忘了行走的意义，忘了他是来寻刻在石壁上的剑诀。可那些都不重要了，是啊，不重要了。
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身外之事，都显得无足轻重。
江凝不知多少次想用封古剑一剑自刎，可每当他脑海中浮现这种想法时，他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很模糊，很渺小，甚至他自己都觉得那是神志不清的幻听，可那声音时刻却牵动着他的心弦，一阵阵，一阵阵，血脉中产生的共鸣，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和那声音共鸣，像是曾经最熟悉的两个故人，再次相见。
来自山巅的呼唤，正如刚刚踏入流云天之时，江凝听到的声音。
他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但他却听出了声音中的苍凉，悲怆。
和期待。
苍茫的声音，一点点浸润着江凝的心智，将身处古洞中产生的死寂绝望慢慢消磨，使他心湖中始终残存着一片宁静淳澈的水泊。
心湖中残存的神智如一盏风雨飘摇的烛火，忍受着煎熬，折磨，却奈何从未熄灭。
二者在江凝心湖之中做着殊死的搏杀，以他的肉体为牵线，灵魂为战场，留下一道道沟壑纵横的伤口，纷乱不休，奈何江凝的神魂心湖几近支离破碎。
直到某一刻，不知这场争斗持续了多久，却骤然间如烟云消散。
江凝疲倦的瘫坐在地上，封古剑倒在一旁，如又被重重岁月禁锢。他嘴角隐隐溢出几丝殷红的鲜血，悄无声息的顺着下巴坠落，又无声的融入无边黑暗之中。睁开眼，黑暗中分不得江凝眼中的一丝光芒，可那残余着血迹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人在恍惚之间……
恍惚之间，看到了他眼中明亮的光芒。
那声笑意，微弱的宛若只在江凝心湖中荡漾起淡淡的涟漪。
那已足够。
他站起，持剑。
而后挥剑起舞，在黑暗中翩然若鸿，萧如暗月，惊似飞鱼，巍犹鲲鹏。心念在刹那剑影中渐渐通达，沉闷压抑了三天三夜的心绪，在狂乱的剑舞中如泄洪般奔泻而出。
江凝觉得他全身各处好像由一条贯通的心路相连，真正融为一体，心中稍有所念，身形变随心御动，甚至有些不由自主。
他不知此刻自己所在境遇。
心念通达，一剑逍遥！
逍遥剑最本真的意境，更是逍遥剑的根本！
若是不能达此境界，逍遥一剑，便只是颓然无用！
而达此境界，方可顿悟剑道，逍遥剑便是天下第一剑，无人争锋！
这是一道门槛，只有迈过去，才能领悟逍遥剑的真谛，真正有资格走到剑道之巅。
剑伤的双眸中映着江凝剑舞弄清的景象，时而闪过眼中的光芒，暗含着些许深意。
这小子，果然不愧是‘断剑之心’。
那么，你应该需要更难的锤炼。
剑伤在心中暗暗想到，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意，就如同多年前。
是啊，多年前，他曾是那么爱笑。
这抹笑意江凝并未察觉，他此刻身体放空，双眼闭合，感觉化身一只轻盈的鸿雁，在浩瀚无边的天宇和风海中驰骋纵横，那种俯瞰众生，宛若神羽的感受，让他不由自主的舞剑，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如水月般细弱的痕迹，轻轻切开凝实的风，窜出一阵杂乱的响声。
突然有一刻，江凝心中闪过一缕念头。
也几乎是同时，剑伤从黑暗中走出，身形已然到了江凝跟前。
“噌！”封古剑猛地光芒大盛，发出一声凌厉尖锐的破空声。
剑意滔天，就连剑伤的目光都隐隐多了一份警惕。
不待多时，封古剑犹如突然间被唤醒，足以撕裂古洞的剑鸣潮水般一浪浪翻涌着传出。那刺眼的青幽光芒笼罩之中，封古剑似天神下凡，散发出众生可畏的气势，仿佛那旧日的光辉，又重现天下！
剑伤看着眼前的景象，此刻他的眸中满是肃杀凌厉之意，封古剑幽光照映下，隐约看到剑伤的身侧，那柄巨剑已悄悄铮起————
“嘭！嘭！嘭！”
二剑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剑伤目中的震撼已不言而喻，刚刚那三招，他几乎动用了八成真元，就算是他全盛之时，这三招，也足以令众多修为高深之人骤然变色。
因为这三招的余波，就使古洞爆发了一场比江凝那天还要壮观宏大的岩石雨！
而现在，一个完全不懂剑法，没有修为，更没有真元的八岁孩子。竟然生生挡住了剑伤如此霸道的三招！
二剑相交之后，封古剑更加明亮，光芒焕发，在空中狂舞，在剑伤的眼中映出一片犹如被切成碎片的，满是无尽剑辉的空间。
剑伤双眉紧皱，目光如刀刃，他现在也很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江凝的心湖世界中。
他正在以一只鸿雁的视角俯瞰世间的一切，只是，雁眸中的世界，使他处于巨大的震撼当中。
赤红的天空中，处处飘荡着燃烧的火云，太阳迸射出永恒而灼热的光，将整片天点染成浓重的血色，照的人无处藏匿。即使已至暮时，但在夕日欲坠的那一方天中，天水相连，海也变成了翻腾的火海。
这片世界，在火光中透出一股令人绝望的感觉。
鸿雁俯冲而下，如利剑般刺透层层叠叠燃烧的云朵，江凝瞬间有一种飘渺若仙的感觉。
之后，他看到一片赤红的大陆。
大陆上，各种以火为主色调的建筑纵横交错的矗立着，连同滚滚的熔岩，喷发的火山，构成一幅辽阔壮丽的画面。
鸿雁愈发接近陆地，却又猛然冲掠而去，江凝此时才真正近距离看到了这片火红大陆的面貌，巨城浩荡，繁华如锦，如河流般纵横连同的街市，热闹非凡的行人过客。还有高耸的箭楼，巍然的宫殿，直插云霄的火山……
江凝心中长长舒了口气，稍稍看懂了这片大陆的景色。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团团炙热沸腾的火焰。
“但这究竟是哪里呢？”江凝喃喃自语道。
就在江凝思索之时，他猛然察觉到体内有一股炽热的力量在躁动，在他身体中四处乱窜。
倏地，他感觉到那股炽热在体内燃烧起来，此刻，他的境况，和身处熔炉中无所区别。
很热，热的仿佛要将世间一切肮脏冗杂的事物焚灭干净才罢休。火焰炙烤着江凝的五脏六腑，他渐渐有一种窒息之感，他甚至认为本心已经被烧的破了几个大洞。
“咳咳……咳咳。”江凝干烈的咳嗽着，一道血箭从他口中射出，但瞬间，鲜血在空中蒸发，化成一道热气消散。
紧接着，那股灼火开始燃烧江凝的筋脉血肉，他的面色寮红，头发竟变成了一团团红色。
一点点杂质污垢从他体内排除，给人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但江凝此时却体会不到，这股火，如天火般折磨着他。火在升温，慢慢爬升，突破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热度。
一个个纷飞的文字，随着火的灼热，越发清晰的显露在江凝脑海中。字如火，即使清晰，却在不停地跳跃，纷飞，毫无章法的杂乱涌动。
当温度提升到一个足以让一片城邦都化为灰烬的时候，江凝终于支撑不住了。
“啊！”江抬头仰面，一声长啸，声音听得令人撕心裂肺。
他的双瞳霎那间睁开，一团无比耀眼的火光在眼中绽放！
声音渐渐消散，江凝双瞳中的光芒也慢慢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乌有。
“呼，呼……呼，”他大口喘着粗气，体内那股火焰如烛光迅速熄灭，瞬间是一股冰凉。
江凝经过刚才的那一番炼狱般的炙烤，精疲力竭，神智混沌的他任凭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最后，昏倒在一片黑暗中。
剑伤怔怔地看着正在渐渐熄灭火焰的江凝，瞳孔微缩，变得如千万针尖般粗细。远远地，就令人胆寒心惊。
嘴角颤抖，他口中不知在楠楠什么。
……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