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一袭锦罗红纱,桃花眼精致且妩媚,眉目顾盼间似无意留情,腮间一点朱砂泪,胭脂轻拈,晕染开一朵极为绚丽的牡丹花。
我轻轻勾唇,镜中那人也抿起嘴角,淡淡的弧度,很是自嘲,微垂下眼帘,似苦涩,似无奈。
这一夜,我又是谁?
“皇后娘娘,这夜已经深了,皇上看来今夜是不会来了,您就先睡下吧……”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侍女出声提醒。
我好似才回了神似的,回头看看她,又望望窗外,月已经上了中天。
“什么时辰了?”这声音微微有些成熟的气息,我皱皱眉头,有些不太适应。
“回娘娘的话,已经过了子时了。”那侍女欠了欠身,回答。
“既然这样,那便睡吧。”在侍女的服侍下褪了妆色,换上寝衣,散下青丝,才蜷进被子里。
身上有几块淤青,主要集中在手臂,看上去应该是挣扎时留下的伤,这幅身体实在是皮嫩的紧,明明已经是许久前的伤,到现在却还是很明显。
腿间很难受,我尽量不去想这幅身体曾经经历过什么,反正这只是一个梦,和之前的那些相同,不死就醒不过来的梦。
我几乎都快忘了,我是一个很怕死,很怕疼的人。
每一场梦都有所不同,无论是情节,时代,还是身份。但为数不多的几个共同点中的一个,就是最终我都会死。
“朕的皇后这是困了?”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下意识的又往被窝里钻了钻试图躲避,但还是无奈的钻出被窝,赤脚下床,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恭恭敬敬的行礼:“不知皇上深夜还会前来造访,臣妾身体略有小恙,没能及时迎接,请皇上恕罪。”
瞳海啊瞳海,这次你又打算怎么折磨我?
依旧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下巴被男人用力地擒住抬起,随之扑鼻而来的是他身上仿若与生俱来的麝香气息,浓郁,但不会让人反感:“是朕疏忽了,前阵子那样折腾你,你这自小体弱的根子,怎么可能这么快愈合。”
那笑意有几分阴冷,他又一身明黄色龙袍,不怒自威,我几乎是颤抖着才接出下一句话:“那是……臣妾福薄……”
“福薄?”下巴几乎要被他捏碎,我溢出一声痛呼,又被迫将剩下的半句呻吟咽回去,颤抖着听他讲出下一句话:“朕的儿子死于你的疏忽中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擒着下巴的手向下移动转而捏住了我的脖子,空气变得稀薄,缺氧让整个脑子的思维都开始混乱,我的手指应该正在试图掰开他的手,可这并不在我的意识之内。
“还想说些什么?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那熟悉的声音越发的缥缈无序,恍惚仿佛是来自天堂的声音,我挣扎了几下,动动唇。
“什么?”
那麝香味道近了些许,脖子间的禁锢也轻了,我趁机喘了几口气,迷蒙着眼睛,声音极其细微:“杀了……我……”
这样我就能摆脱这场梦境,就能回到现实。
身体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我连声痛呼都已经发不出来,只能勉强爬起来,狼狈的靠着屋子里的柱子:“你……为什么不……不杀了我?”
“杀了你这么简单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你不是讨厌朕的孩子吗?既然你弄死了一个,那就由你来生一个做补偿好了。”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身体渐渐地冷了,这幅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折腾,我索性闭上眼,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再醒来,听侍女说,已经是第三天了。
身上又多了一堆伤口青紫,喝过几口素粥,只觉身上酸软的厉害,便吩咐侍女准备热水沐浴。
然后退了下人锁好门,坐进浴桶中,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
5秒钟,那口气已经消耗光了,很好,没有人来。
10秒钟,窒息感布遍了整个大脑,很好,没有人来。
20秒钟,大脑已经开始混沌,我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懈怠,很好,没有人来。
我在迷迷蒙蒙中睁眼,入眼的不是想象中熟悉的黑色花藤壁纸,而依旧是那红色的纱幔。
我有些失望,这代表着,我又一次自杀失败了。
“当朕的女人,就这么让你折辱吗?”
我楞了一下,艰难地坐起来,看着他:“皇上言重了。”
那双浅褐色的瞳眸不依不饶的盯着我,我裹紧了被子:“臣妾只是,不小心昏迷了过去……”
“那为什么要锁门?”
“因为怕有人进来。”
“你是说信不过朕的御林军吗?”
半晌无话。
我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回去……”
“朕看你真是发烧烧糊涂了。”他一声冷哼,清俊的面容被他这样绷紧,倒是真有一番真龙天子的派头:“你对朕应该自称臣妾,皇后难道连礼仪都要我教你吗?”
我摇摇头,并不多言,反正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是臣妾逾越了。”
不管他现在多么恨我,或者说喜欢我,只要我在梦中死掉,只要这个梦醒,我们便是陌生人。
曾经最亲密的陌生人。
“瞳海,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忍不住轻叹,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就让事情这样结束吧,就让一切回归正确的道路,就让我的梦远离你的存在,我受够了……”
“岳颖,不要逼朕真的对你动手。”
我楞了片刻,蓦地笑了,笑的砸下大朵大朵的泪花,任由它在被子上晕染开一块块殷红。
你何时不曾对我动过手?谁叫这个梦境世界,只有你,才能杀了我。
“为何不动手呢?”我笑着对他抛去一个媚眼:“你不是恨我吗?你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吗?别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现在开始忍耐,是不是太迟了?”
“不要让我动怒,这对你没有好处。”
“你的尊称呢?”手指流连过他的薄唇:“不是一直在自称为朕吗?皇上,你看,你不是也忘了这礼仪?”
“岳颖!”
“呵……”把他的手牵引到自己的脖颈上:“只要你再次用力,这里就会阻绝我的呼吸,然后我就会窒息而亡,你的逝子之痛就可以缓解,犹豫什么?我的家族不是已经被你拉进天牢了吗?你还怕什么?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如果不杀了我,你死掉的可不仅仅就是这一个儿子,还有下一个,在下一个,你的嫔妃将吞下我的毒药,一个一个死去,你……就这样。”
我微笑,合上双目,任凭颈间那双手不断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