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卦,水雷屯。”我望着铜板道。
众人都失望地张大嘴。
“刺杀失败吗?”闵秋道。
我摇摇头,解道:“此卦下震上坎,震为雷,坎为水,皆是险象环生之兆,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实在是万分凶险。不过结局嘛,顺应时势,苦尽甘来。”
众人都松一口气。
“那看来确实是诱敌之计了。”顾因道。
“那他们必在西南两方布有重兵,只怕不好进得寺庙。”
“不然。”我缓缓摇头,“若是我们进不去,又在城外,当好逃走。最凶险之处,却是刺杀王镇山之地。他身侧有个武功高强的和尚,或许还不止一个,寺外又布有重兵埋伏,肯定也不乏江湖高手。所以,他必会留空,让我们顺利进去。”
顾因沉声道:“不管如何,是刀山还是火海,终要一闯,不杀王镇山,誓不罢休。”
闵秋也点点头,自信满满道:“凭我们几个的功夫,再加上绝壁之险,还有李兄的接应。除非三大宗师亲来,否则,谁也留不住我们。”
众人都点点头,我却还有一处不甚明白,这卦象之中,却不见杀生之厄,那究竟刺杀是不是成功呢?
两日后,李昱怀传来消息:王镇山往观云寺而去,果然还和平时一样,只带了两队卫兵。
我与顾因闵秋三行,齐换上夜行衣,带上黑色面罩,悄悄从别院后山出发,没入夜色中。
别院距那观云寺不远,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已到得那山崖脚下。
此山名观云山,西南两面为缓坡,东北两面如天神斧劈而成,绝壁千寻,直插长江。
上山一路未见多少守卫,我们更加料定了这是诱敌之计,安稳来到寺院墙外。
院内灯火稀稀落落,有隐隐的和尚诵经声从内传来,不见其他异常。
据李昱怀地图所指,王镇山每次上香完,都会到智空和尚的主持厢房中谈经,而这厢房,正位于寺院内东北角,屋后便是万丈悬崖。
那本是极安全之地,却不料更方便我们刺杀之后,从北面绝壁飞下。
三行与顾因对视一眼,首先翻身上墙,打个安全的手势,我们沿着他的路线,飞身而上。如此几个起落,就来到主持和尚厢房外。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院,院内可听见和尚念经声,想是那智空大师。
按照约定,我们确定院内安全之后,便直扑房中。
因武功高到一定境界之人,其听力直觉,皆比常人高出几许,若是潜行慢进,很可能被智空察觉,还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进去,三行与闵秋缠住智空,顾因杀人,我则保证自己安全。
只见顾因凝神细听,确定院中没有防守,向我们一点头。
四人贴墙而上,以极限速度飞进院内。
“哗啦!”两声响,顾因闵秋破门而入,三行穿窗而进,我紧随三行,跃入房内。
房中只有一人!
一个和尚!
王镇山呢?
三行首先朝那和尚扑去,顾因闵秋面面相觑,我脑子一片混乱,李昱怀骗我们?
他说他的人亲眼确认王镇山进了方丈室。
或者,那个王镇山根本是假的?这个和尚扮的?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和尚不躲不让,将三行奔面门而去的长剑以两手一夹,紧紧握在手中。
三行拔剑不得,但那和尚双掌,也霎时变红,滴下血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瘦脸宽额,此时面露焦急之色,全无高僧风轻云淡的模样,急切道:“王城主一直在等殿下!以老衲性命为保,请殿下先行躲入房中,外面的守卫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他在说什么?我们四人皆是一片茫然。
与此同时,那佛龛下方地板一动,露出一个圆形洞口,一个人影跃出,急切道:“殿下先躲进去,待守卫走后,再行相谈。”
那人年约五十,蓄把山羊须,正是眼角一颗紫色大痣,王镇山!
这是什么计?
骗我们自己入牢房?他是找死吗?为何明明躲起来,看我们来了反而跳出来?
顾因与闵秋看向我,我并不比他俩清醒多少。
已经能听见外面穿来衣袂翻飞的声音,那王镇山也一脸焦灼之色,见我们呆立原地,扯过智空,自己往三行剑上一送。
“唰!”剑尖刺破衣衫,划过他臂膀,鲜血渗出来。
“快进去!”他声音低浊,神情恳切而焦急。
应是肺腑之言。
不管了,不能就这么走,搞清楚状况再说。
我带头往那地洞跳去。
地洞盖口刚盖上,院内便穿来呵斥声。
这是一条干净宽敞的地道,尽头处大约是一间方室,里面有昏黄的烛光映出来,使我们目能视物。
只听屋内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王城主,没事吧?快来人,给包扎。”
王镇山的声音哆嗦着道:“谢杨大将军关心,小的只是轻伤而已,只是,他们人数,比我们预料的多,我与智空,没能留下他们。”
只听那杨大将军道:“都怪我疏忽了。”
“不不。”王镇山道:“是小的大意了,这么久以来都没他消息,以为是自己多虑,没想到,偏偏没布网的时候来了。”
我们四个仍是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王镇山,对我们没有恶意。为何?
他敞开城门迎敌,将整个巴东双手供奉给梁军,顾因是非杀他不可的,他为何对来杀自己的人反而相救?
那杨大将军道:“只是我们一路赶来的时候也没遇见他们人,难道往山后去了?”
智空的声音道:“阿弥陀佛,确实听声音是翻过屋顶往悬崖后去了。”
杨大将军道:“我们赶紧去看看,王城主请好好休息。”
外面又是一阵喧哗,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有脚步声进屋来,
杨大将军去而复返,道:“庙中也搜过了,没看见人,但在山后崖顶发现两根长绳。”
“人跑啦?他们竟还有这准备?”
“我已将长绳砍断,可惜崖壁太高,不知下方是何状况。不过,城主请放心,已派人出船去这片水域搜寻了。”
我们听得都是心一惊,若是照原计划攀绳而下,只怕刚到一半,绳索就被砍断了。
但愿江面上的李昱怀见得情形不对,能有那么聪明地自行逃走。
又听得王镇山道:“一击失败,他们应该不会来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如此疏忽大意。”
杨将军道:“那城主就好好休息,我会再派两队人守在寺庙外,先告辞!”
王镇山道:“谢杨大将军,还劳烦您从进军巴陵的部署中,抽时间管我这点儿破事儿,在下万分不安呐。”
杨大将军道:“哪里的话,梁王殿下十分重视城主,进军巴陵,也还要巴东城全力配合,您的安危,当然重要。城主请回,好生养伤,告辞!”
只听一阵纷沓而出的脚步声,室内又静了下来。
我看看顾因,他的眼中似烧起烈焰,嘴巴张了张,明显在说:杨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