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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兴国公主

玖倾略整衣饰,换上一副笑脸,走进勤政殿。站在中央,玖倾潦草地屈膝行礼,而凌承策更是一反常态地示意玖倾上前。玖倾从容迈步,她深知父亲,这世上最薄情的男人——皇帝,为什么会对自己一个出身低微的颜充容的孩子如此和颜悦色。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亦不是因为他回心转意,想要善待自己弥补过失,而是,他要用到自己了,甚至拿她挡枪。凌承策扯出一丝笑容:“朕的倾儿愈发出落,真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玖倾在心中嘲笑他用这么俗气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女儿,脸上笑容确实愈发灿烂:“儿臣多谢父皇夸奖……今日儿臣去向皇祖母请安时,皇祖母还打趣儿臣要尽快找人嫁了呢。”凌承策的脸上多了一丝轻松,笑道:“朕也是这么想,倾儿也不小了,前些日子已经及笄礼成,是要找个如意郎君。”玖倾真想冷笑一声,是我自己找,还是你帮我呢?不过确实在最合适的时机红了脸:“父皇……”凌承策接着道:“我们一直与大齐礼尚往来,前些日子他们嫁给清西王一个王妃,皇室的一个公主,我们自然也要回礼。”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只是回礼的一个工具……玖倾有那么一刹那的黯然,但随即缓过来,原本就是这样,自己又何必讶异。

“这件事你考虑一下,尽快答复,朕好为你安排日子。”凌承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出嫁的是一个侍女,而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走出勤政殿,太后的懿旨又让玖倾不得不赶往余芳宫。自己的亲生母亲充容颜氏,是太后身边的一介宫女,一日凌承策醉酒,在太后宫中休息,结果看着颜氏顺眼,便有了自己。太后坚持让凌承策给她个名分,凌承策只好封她为贵仪,自己出生时晋位充容,此后便一直养在后宫,与凌承策再不曾见过。也是,如此拿不上台面得事,凌承策怎么会提呢,没有灭口已经算仁慈了。当今太后是极聪慧的女人,虽说已经退隐深宫,但当年却是跟随先帝四处征战,开疆拓土的女中豪杰。北陵因长居北方,不能快速融入中原文化而无法发展,只能死死靠着北齐这一棵大树,但想法却极有野心,总想使北齐灭亡而自己取而代之。自己从小生活在余芳宫,太后对自己对母亲都有恩,此次太后若是交代什么,就算最后一次尽全力报答她了。玖倾这样想着,脚下却是不停,走进余芳宫。

“皇祖母。”玖倾笑着,“还是皇祖母消息灵通,我刚刚还和父皇提到您,您就要找我了。”太后亦是笑脸相迎,拉着玖倾走入内室,屏退其他,略犹豫一下才道:“倾儿,你可忠于我北陵?”玖倾讶异:“当然。”太后又问:“你可愿为我北陵效力?”玖倾更疑惑,但想来是自己要嫁去北齐,太后要嘱咐什么,便答道:“是。”太后点了点头,北齐夺嫡纷争,我要你去加入,扶持一个皇子,间接的将北齐的实力消磨殆尽!”玖倾挑起眉毛:“可是,就算北齐倒了,还有后燕,后赵,代国,他们都精通中原文化,何曾轮的上我们?”太后道:“武力虽然不可以征服人心,但只要得到了土地,一切就尽在囊中了,只是时间的快慢而已。”玖倾矛盾着,这事不是一般得难,你好歹也是嫁去北齐的,却要吃着人家的饭,砸了人家的碗,这就不仗义,不道德了。何况,人家北齐嫁过来的宁阳公主,整日里跟随清西王,几乎什么都不过问,这样便是我们理亏。若是事情没做好,暴露了,那可真是碎尸万段都不为过。太后也不注意玖倾的心思,只等待着她的回应。见玖倾良久未说话,便问道:“倾儿可有什么顾虑?”顾虑?顾虑太多了!玖倾暗中瞥了太后一眼,心里说道。太后又开口:“你父皇虽对你不是最好……”不是最好?是根本不认识世上有凌玖倾这个人才对……“但是,你终究是生在北陵,长在北陵的人,还是皇帝的女儿,身份不同寻常的尊贵……”尊贵?试问除了春意,谁把自己当公主?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这北陵的公主了!太后说一句,玖倾就在心里否定,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倾儿,只要你愿意为我北陵付出,你父皇什么给不得你?身份,地位,名誉,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啊……”身份?地位?名誉?试问哪一个可以带到北齐去?哪一个可以带到棺材里?终究世上的母亲还是会为儿子说话的……玖倾叹了口气,想到。太后并没有作罢的意思,反而继续道:“倾儿,你嫁去北齐,是有使命的,而非终日浑浑噩噩。何况,是将你嫁给皇子,而非那个皇帝。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不满意?不满意难以计数!现在知道我是北陵的希望了?现在要用到我了?哼,恐怕事情一旦败露,你们还是第一个把我推下万丈深渊的吧!玖倾不屑地想,不过,自己总不能得寸进尺,太后已经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了,自己胆敢说个“不”字,他们大可以翻脸,然后葬送自己的一切。终于,玖倾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母国死,至少不会亏。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指尖轻轻滑过玖倾的面庞,玖倾很不舒服,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太后勾起唇角,拿来一面镜子,举在玖倾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玖倾,你何止是‘九’倾,便是‘万’倾,也毫不为过。没有人可以抵挡住你,他们不能接受你这张面孔的考验,也不敢。”玖倾挑起眉,的确,自己的母亲确实也有一张动人心弦的面孔,自己的父亲又生在皇家,自己没有理由没有一张绝美的脸。这样的容貌,在北齐都是凤毛麟角的美丽,何况在北陵,完全当的起“倾国倾城”四个字。自己的父亲曾用“怜”来形容自己,可是,玖倾想,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亲生女儿,“怜”,是那些佯装楚楚可怜,虽然美艳,却俗气地追求地位,名分,权利的女人,自己的母亲不在乎,自己亦不在乎。她的骨子里有一种不甘被人轻视的力量在支撑着她,控制着她的行为。

玖倾回到聆音殿,叫来侍女春意:“快去给我将北齐的一切记载的,听说的,全都找来,包括……现在哪个皇子有正妃,哪个还没娶,也要!”春意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不一会,就找来了许多关于北齐的书籍。春意低头道:“公主,卖家说这是野史,正史得去北齐找。”玖倾蹙了蹙眉,野史……也行吧。翻来,玖倾诧异地看向春意,春意一愣,急忙弯腰看,不由也怔住了。玖倾平静地道:“中原文字我不认得。”春意无奈:“我也是。”玖倾真想上去看看春意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这买东西不看里面……姑娘,将来要吃亏啊!玖倾又平静地看向春意,春意立时明白:“奴婢这就去找个会认字的来。”玖倾不禁又蹙眉,这话听出来,好像我没读过书似的。

玖倾大致了解了北齐的历史,原来,北齐最早的首领名叫萧南进,当时北齐也在北方,也是孤立无援,所以在萧南进还没有成为统领的时候,曾在代国做人质,熟悉中原文化,这也是为什么北齐比北陵发展快的多。后来萧南进复国,改国号为齐,因它是在北方发展的,故称北齐。不过,北齐能发展如此迅速,还要归功于它的上一个皇帝萧明业,开疆拓土,使用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曾经一个不起眼的北方民族,就在短短几十年发展成了中原大国。玖倾冷笑一声,也就是萧明业有这样的魄力,不像自己的父亲,承策,承的终究是别人的东西,能传承下去都不错了。

春意轻声给玖倾说:“如今太子是皇长子,原本不是嫡出,但前任皇后去世,故现在的北齐皇帝立了云贵妃为皇后。说到前任苏后,皇六子该还是嫡长子,只因母后去世,不受重视,想要夺嫡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支持。”玖倾便问:“现在什么情况?”春意道:“现年二十,是除九皇子之外唯一一个未娶正妃的。九皇子年幼,因而……”玖倾挑一挑眉,等待着春意继续说。春意勾起唇畔:“公主放心吧,苏后曾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不然也不会成为皇后,她的儿子,样貌不会差的。”玖倾瞥了春意一眼:“你竟有这个心思,我看中原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让你在我北陵嫁了吧

……”春意霎时脸红了,转过身去:“奴婢不敢了,奴婢还要陪着公主去大齐。”玖倾扯出一丝笑容,不再说话,独自思索着,不受重视的嫡子,可真够自己谋划的。

正在思索间,春意突然进来:“公主,陛下的赐号就要来了。”玖倾勾起唇角,以前在宫中,所有宫女内侍,都以“大公主”称自己,这样草率的称号十几年了,如今自己就要走了,再来一个正统之号又有何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长女玖倾,秉性柔嘉,纯良,品行端正,侍上小心恭谨,待下宽厚平和,现已行成年之礼,秀外慧中,对国尽心力尽礼义,为显父之爱,圣之眷,特赐号兴国,承长公主之位。

钦此。

玖倾听着,心中冷笑连连。北陵值得自己眷恋的,除了故土,还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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