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青灵神剑如镰刀收割着落雨营战士的生命,不杀何以重登王位,不杀何以一统天下。血溅长空,将青天抹成了晚霞,晚霞飘动,冰帝一身银袍尽染鲜血。
冰帝没想过会把剑对准他的子民,但这一天来临时,他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用不着绞尽脑汁,用不着卧薪尝胆,最后关头只需要把这些碍眼的人杀光即可。此时在冰帝看来,杀戮是多么轻松和愉悦的小事。
雨穆在人群后看的痴了,冰帝杀人如画家泼墨,风神秀逸。天地为画卷,青灵为笔,血化丹青。初时笔力只如潺潺细流,暖人心脾。笔锋一转,奇峰峻岭拔地而起,劲风恣意,直没老林,林中鹰飞兔走,好不潇洒快活。一波三折之后,画中如降大雪,天地皆白,一片肃杀。雪落之势如兵临城下,齐整整,黑压压,浩浩荡荡,飘飘洒洒。一时间生机俱灭,人迹全无。
笔落惊风雨。雨穆陡然醒转,只见落雨营精锐仅存十之一二,冰帝在人群中来去自如,淡笑间取人性命。冰帝神功,岂是人力所能阻挡,只怕大事休矣。雨穆心念为之所动,盘算起来自己的后路。转念一想,皇子殿下文韬武略也是世间罕有,此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雨穆定下心来,运转灵力冲入阵中。
冰帝杀意正浓,只觉得身心舒畅,见雨穆杀到眼前暗道一声:来的好!大衍决在四肢百骸运转一圈,冰帝发出一声清啸。“【水灵·妖王降临】”冰帝轻轻喝道,说罢身体一空,大半灵力竟被这灵技抽空。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雾中走出,这妖王浑身冰铸,身材高大,背生双翼,手持巨斧。这灵技乃冰霜大帝怀想那妖王安沙所创,威力无穷,主宰杀伐。只见这妖王吐气成冰,幸存的士兵瞬间在妖王神威下化成了脆弱的冰雕。雨穆见势不好,正要退去,妖王双翅一展便到了他面前。那一斧从炼狱中劈来,雨穆哪里有抵抗的勇气,当下拼命运转灵力,足底生风,险险躲过这必死一击。可单单巨斧的余威也将他震得气血虚浮,无力再战。
一击不成,冰帝也不再追赶,正色说道:“你这孽子鬼鬼祟祟做什么?朕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父皇说笑了。”雨穆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回头看去,雨正竟孤身一人缓缓走到阵前。
一边是余威犹在的冰帝,一边是意气风发的皇子。在这父子之间的,是数万血淋淋的尸体。雨正将双手束在背后,冷冷说道:“父皇的教诲孩儿怎么敢忘。父皇教孩儿礼仪孝悌,即使您杀了母后孩儿也乖乖服侍在您身前;父皇教孩儿机谋权术,如今我族大势尽在孩儿掌控;父皇教孩儿灵力武技,如今孩儿特意赶来送您一程。父皇,您可还满意?”雨正越说越慢,甫一说完,雨正骤然起身冲向冰帝。精纯的灵力附在双手,隐而未发。
冰帝心中一紧,心道自己才闯出龙潭虎穴,气力不济,此时未必是雨正的对手。算算时间,龙小书万万赶不回来,此战凶多吉少。可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后退,那妖王双翅突然脱落,化成一柄冰霜大锤,妖王一手持斧,一手提锤向雨正冲去。“喝!”雨正大喊一声,身形比妖王快了一步,左手对上巨斧,手上的灵力寸寸爆裂开,劲力渗透到妖王的左臂,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妖王的整个手臂都被炸成了粉碎。第二拳去势更猛,顺着拳势,雨正竟从妖王身体中穿过,直指冰帝而去!背后的妖王身体轰然坍塌,他的面前只有那个银袍男人。杀了面前的人!杀了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就没有白费,今后也再不必受人控制。
四目相会,像两道相撞的火光。烈焰四溅,为铸成那至尊皇冠。雨正重重一拳打在了雨灵的心脏上,灵力入体,雨灵不禁闷哼一声。然而雨正刚刚和雨灵所招的妖王正面相撞,此时后力不济。雨灵提起一股灵力,反手一掌拍在雨正胸口上。
雨正挨了一掌,连连后退以卸去一些力道。雨灵趁势追击,凌虚冲去,一剑点向雨正的喉咙。雨正慌忙抽出佩剑抵挡,但青灵剑锋利无匹,一下便将他的佩剑段成两截。这一下来雨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青灵剑锁住,避无可避。该着他命不该绝,他双脚一软,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剑。雨灵一击不成,后劲绵绵而来,一剑快似一剑向雨正刺去。雨正无奈只有连连在地上打滚,场面狼狈至极。
雨穆以手撑地坐在一旁,看这父子两人以命相搏心惊不已,频频拭去脸上的汗珠。突然,他隐隐听见皇宫外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那声音整齐沉重,颇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雨穆在心中盘算到:如今天霜城尽在皇子掌握之中下,这必定是来为他助阵的精兵。这支大军一到雨灵在劫难逃,若是皇子此时折在他手上可就大大不妙了。
雨穆为自己前途着想,此时只有雨正胜出登基才对他最为有利。当下他瞅准时机,从怀中掏出一支毒针向冰帝射去。此时雨正左支右绌,眼看冰帝便要取他性命。突然,冰帝只觉得颈间一痛,不由怔了一下。原本以冰帝的神通断然不会被雨穆所伤,只是两人激斗正酣,他一时失了防备。况且此时大陆民风淳朴,北境人骠勇豪迈,尤其不屑与以暗器伤人。这一个不慎竟让雨穆得了手。
雨穆见状大喜,扯着嗓子喊道:“殿下,快动手!”雨正也不及多想,连忙站起身来挥着短剑向冰帝攻去。这一剑直向冰帝脖颈刺去,去势狠辣。冰帝伤口作痛本能之下全力防守这一剑,不想雨正突然变招一下划破了他的小腹,鲜血汨汨流下。
这番变化兔起鹘落,冰帝来不及反应便被雨正连连追击。终究,冰帝体力不支,身上又中了三剑,单膝跪倒在地。雨正一步步走到冰帝跟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头战败的狮王。多年的愿望就要在此刻实现,雨正的眼中显出狂热的光芒,握剑的右手也不由微微发抖。
“杀了他!”一旁的雨穆在心中大叫,两只肥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哥,住手!”雨正正要动手却被人喊住。一个长发飘飘,身材窈窕的女子飞也一般从殿外跑进来,紧紧从背后抱住了雨正。那女子肤白胜雪,面容娇美,眼泪在杏眼中打转,正是雨离儿。原来,雨离儿回到宫中后,雨正既羞于见到她,又怕自己的阴谋败露,只得日夜派卫兵将她软禁在深宫中。这天宫中兵变各处都乱成一团,雨离儿趁乱逃了出来。她四处寻不着雨正,不想却在衍清殿外目睹了父亲和禁军厮杀的场面。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雨正要下手杀害冰帝时才不得已出面。
“哥,放了他吧。毕竟……他也是我们的父亲啊,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像小时候那样不好吗?”雨离儿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雨离儿对雨正怎样设计阴谋,怎样对她的生死置之不理毫不知情,仍把他当成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大男孩。
雨灵看在眼里,不由鼻子一酸,往事浮上心头,一霎间直想了却生死,远离尘世。
“妇人之仁。”雨正只是缓缓吐出几个字,一把将雨离儿推开。雨离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看看父亲,又看看哥哥,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噬人的剑啊!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眼泪来逃避。
或许是命不该绝,冰帝已经闭上眼睛欣然受死,却听见殿外传来一片喊杀声。他回来了,冰帝这样期盼着。果然,待他睁开眼时,龙小书执剑傲然站在雨正对面,背后是十万天策将士。冰帝的眼神恢复了冰冷,活着,就意味着继续杀戮,他没得选。
雨穆见状骇然大惊。他本以为是雨正的援军来平定局面,没想到十万天策军齐刷刷站在了冰帝背后。局势一下逆转了过来。
龙小书看到雨离儿,不由一怔。他在心中喃喃问道:“你过得还好吗?”一时心头涌上许多思绪却不知如何开口。雨离儿乍一见到小书更是震惊。他她知道为什么连小书也卷到这事中来,她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爱她之人都已离她远去,天下虽大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想着想着,雨离儿垂下头去不住啜泣。
龙小书强制自己收敛心神,他看着雨正,淡淡问道:“还记得我吗?”“当然,我们本可以成为朋友的。”雨正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原本把酒言欢的二人会拔剑相向,身在帝王家,得一知己谈何容易,他又何尝想和小书为敌呢。“还记得被你屠灭满门的龙府吗?”龙小书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都有那夜龙府人的血恨,字字镶满了那夜扑天的火光。雨正听了心中顿时明悟,如此仇恨已是不共戴天,没有丝毫和解的可能了。他只得幽幽说道:“偷生蝼蚁,记不得许多……”
“龙行!”小书再不多言,仗剑杀来。大衍决傍体,每招每势都合乎自然大道,四灵术运转,信手拈来便借得磅礴灵力。剑如游龙,雨正也不敢直缨其锋,躲过穿心一剑,喝道:“【水灵·冰拳】”一张大手瞬时铺满了恐怖的水灵力,向小书天灵盖拍来。冰拳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灵技,灵力高深者运转灵力使得手上生成坚愈钢铁的冰晶,而雨正这一下竟然直接将满满的灵力附在手上,拍的实了小书当场便是形神俱灭。哪知小书眼见大仇得报在即,心存死志,不仅不躲反而抢前一步,手腕一抖将剑向雨正脖颈抹去。雨正却哪会和小书同归于尽,连忙变招将剑推到一旁,左手执断剑反手扎向小书的心窝。这一剑快似闪电,小书躲闪不及肩头中了一剑,汨汨流血。
眼见占了先机,雨正步步紧逼剑指小书要害。好在小书用搏命的办法稳住了阵脚,化解了几次险情。原本大衍决是世间无上的功法,可惜小书修习时间尚短,未能融会贯通,加之面对生死大敌不免急中生错,有悖大衍决返璞归真的要义。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来,小书又中了雨正两掌,衣衫破碎,狼狈不堪。
两人甫一分开,小书背后的天策将士便要上前围剿雨正,冰帝休养一番后也自觉无碍站起身来,三方围攻,雨正必定落个有死无生的下场。小书心中却愤恨难平,只想手刃仇敌才能消除心中大恨,当下摆手道:“谁若出手,便是与我为敌!”冰帝肃然,不由对小书生出敬佩之情,只下令让天策军将二人团团围住,自己再伺机动手,想来是万无一失。
包围圈尚未形成,雨正心知要想逃脱只能趁此时机,当下也不迟疑,朝小书虚晃一剑后反身奔到雨离儿身前,扶起雨离儿,把剑架到了妹妹玉颈之上。这一番变化之快,在场诸人均未反应过来。雨正将雨离儿挡在身前快步向包围圈缺口处退去,雨离儿仍是混混僵僵不知抵抗。小书看的目眦欲裂,对雨正恨得无以复加,可这个当口又不敢以雨离儿的安危为代价出手阻止。天策军将领齐齐将目光对准冰帝,等待冰帝的命令,冰帝见雨离儿的样子心里先软了三分,面上虽故作镇静其实心里也没有定计。
“逆贼休走!”乱局之中,一个肥胖的身影突然暴起,冲到雨正身前将一把匕首插到雨正心窝。雨正看清楚来人面目,不怒反笑,一脚将来人踹飞,趁乱挟雨离儿逃离此地。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后作忠犬状爬到了冰帝脚边,忙不停的叩首乞罪:“奴才助纣为虐,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如今深感陛下大德幡然醒悟,雨逆逃窜,恳请陛下留奴才有用之身,赎奴才罪过之万一,事后必以死谢陛下恩德!”原来这人竟是雨穆,雨穆眼见主子大势已去,心知以自己所作所为绝无免死之理,只有改换门庭才有一线生机。说来他本也是一方人物,此时却是叩头如捣蒜,磕得脑门鲜血直流。
冰帝看也不看雨穆一眼,走到小书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随朕来。”雨穆也不敢起身,只得长跪在原地,三天后才被冰帝差人叫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冰帝率着天策军将士运筹帷幄,以冰帝雄才,加之雨正窜逃叛军群龙无首。短短一天便将宫中异己扫除一空。第二天又是不眠不休肃清了天霜城中叛党,各路信使也是快马加鞭赶赴全国各地广招兵马,只待重整旗鼓便和来犯的火族军队决一死战。
第三天清晨,冰帝召文武百官上朝,王座之上,冰帝虽累日不眠仍旧神采奕奕,威势不减。殿下百官山呼万岁,一扫三年来的凋敝景象。
重掌王权,看着脚下的子民,远望万里河山,冰帝想的却是年轻时佳人相伴,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皇冠之重重愈江山,他只能把往事放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