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瞬间把人兜住,也许上一瞬间还自由自在,可一转眼就被压得喘不过气。
王磐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感觉,焦急?恐惧?绝望?他拼命地向前游着,一秒都不敢停下,甚至,他不敢换气。
仿佛听到了岳父岳母对他的叮嘱,但他毫不在意,这一刻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努力学游泳,可是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当然,他还没着急到不换气的程度。近五十米的直线距离,世界记录是二十秒多一点,而王磐大约需要三十秒,而且,萧潇已经沉了下去,水压和冰凉的湖水对眼球的刺激都给王磐减了速,当他游到萧潇的身边时已经感受不到萧潇的挣扎了,水像他刚跃入湖里的时候那般宁静,不管是不是有人沉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磐看到了萧潇,很痛苦的样子,眼睛是闭上的,如果再不抢救可能就危险了,可就在这时,王磐的气又不够了,如果他坚持游到萧潇身边的话可能就是去陪葬了。
于是他准备浮上去换口气,与此同时,急速的“嗡嗡”声响起。
当王磐双手拨开水探出头换气的那一刻,一艘快艇疾驰而来,而且很遗憾的事,这艘快艇的驾驶者们不是公园的救生员,只是普通的游客为了过瘾才租的一艘快艇。当驾驶者看到王磐的胳膊和头时大惊失色,他用尽全力转弯,快艇几乎快要翻了,可很不巧,船身还是以很大的速度撞到了王磐的胳膊,不过还好,王磐在看到快艇的时候把头缩进水里。
“咚!”王磐被撞的失去了平衡,左臂钻心的痛,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踩水浮上水面,对着已经停了下来被吓得不轻的快艇上的两人吼道:“别发呆,快点把船开到我这里然后停下,等我救人!”
吼完,他便忍着疼痛再次潜下湖里。
而快艇上的两个人才缓过神来,于是再次发动快艇向王磐的方向开去,然后停在了那里。
“对了,刚刚他说等他救人,肯定是有人落水了,这么远的距离普通人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帮一把。”船上的一人说道。
“有道理,正好我水性不错,你在这里等着,然后一会用我上衣拉人,我下去就他们。”说着,另外一个人快速脱下上衣,然后一跃而下,看架势,他的水性比王磐要好。
另一边,王磐下水后不得不承认在受伤的情况下自己都坚持不了多久,更何谈带萧潇上岸。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坚持,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管了,五年后的事都被他抛在脑后,现在他完全是拼命去救,要不救上来,要不都沉下去。
体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左臂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普通人和专业运动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在于,如果普通人跳一下消耗的体力值是三,第二次是四,然后来回波动的话,那运动员消耗的就是二,而且几次都是在一点八到二点二之间波动,持续运动的话,无规律地消耗体力会使人的疲劳加快,就如同此刻的王磐一样。当他终于碰到萧潇的身体时,他已经筋疲力尽的,更让他绝望的是,萧潇的衣服被湖底的石头刮到了。
他只得勉强翻身,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去拽出衣服,终于,抽筋来了,来的不出所料但又猝不及防,王磐用右手抓着萧潇的胳膊,心里想着:“就这样死在一起了吗。”
迷迷糊糊中,王磐感到有人在拽他,睁开眼,发现是刚才快艇上的人,这时,他又燃起了希望。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现实狠狠的逼迫他时,他往往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就比如看到孙子被拖拉机压倒,徒手将拖拉机抬起的老人,又比如被狼追赶时跑得飞快的人,潜力往往隐藏在绝境之中。
此刻王磐就多出了一股力,他挣开了对方拽着自己的手,然后把萧潇的胳膊送到对方的手旁边。
这的确是很明智的选择,萧潇落水时间远长于王磐,此刻她最危险,而王磐此刻还有意识,就算他憋不住气,等别人把萧潇送上船去再下来自己的生命仍是没有大碍。
来者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他一把抓着萧潇的胳膊,然后搂着她向上游去,看着两人的头探出水面,王磐很是高兴,内心的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快,把她抬上船,我接着去救下面那个。”救人者把萧潇送到船边,等同伴抓到萧潇时又迅速潜了下去。
终于,在费了一番力气后,王磐也爬上了船。
当他看到躺着的萧潇时,立刻大声吼道:“做急救措施了吗?”
船上的人被吼的一愣,然后摇摇头。
“先去把快艇开到对岸。”王磐很是粗暴地推开了他,然后走到萧潇身边,弯下腰,擦了擦手指将萧潇的衣扣和领口打开,见萧潇的口鼻腔没有堵塞,然后进行了人工呼吸。萧潇还是没反应,王磐以每分钟七十下的频率压着萧潇的胸口,这一刻,他不管多累都要坚持住了,因为他发现不仅是呼吸,萧潇连心跳都没有了。
快艇开到了岸边,这时候急救人员也才匆匆感到,他们见王磐似乎有些急救经验,便没有打断他,直接问道:“情况怎么样?”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王磐的声音有些颤抖。
岳母已经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紧紧地抱着萧潇的弟弟;岳父则在一边无助地踱步,他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终于,救护车到了,医护人员见到躺在地上的萧潇立刻拉下担架,把她抬到车上,王磐则快速朝自己的车子反向跑,然后两辆车向医院方向驶去。
王磐的左臂严重骨折,医生正在为他缠绷带,不过他的心思可全不在自己的胳膊上,此刻,他还是不记得胳膊的疼痛,终于,医生把他胳膊上的绷带弄好了。
王磐快速的走向萧潇的病房,可在楼梯口,他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哭声,不止岳母,还有岳父的。
他发了疯的向病房跑去,看到二老在萧潇的病床前哭,心脏起搏器等被放在一旁,心电图上显示的是一条平直的死亡之线。王磐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跪到萧潇床边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惜一切都已无济于事;他看着医生吼着救救她,救救她,可医生只是摇摇头,惋惜地说道:“很抱歉,能用的措施我们都用了,病人确实没了生命迹象。”
仿佛是受不了这样悲伤的场景,医生摇摇头走出了急救室。
哭声持续了半个小时,王磐最先出来,他想先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再去面对这个事实,可偏偏这时,医生走了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
“先生,我很抱歉您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们也为这个女孩感到悲伤。不过,有件事必须和您说,但是希望您不要和死者的父母说了。”
王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还是说道:“好,你说吧。”
“嗯,希望您能承受的住。死者已经怀孕一个月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请您节……”
“哀”字没说出口,因为医生看到王磐的脸已经扭曲了,而且身体也在颤抖,刚绑好的绷带也不像样子了。其实,医生是不想说的,但医院不是他家开的,很多事情虽然会给人带来痛苦,但制度在那里没法不遵守,于是,医生选择把事实只和王磐一人说,是怕万一二老知道了心脏病犯了又给阎王爷添两个新兵。
“你听到了吗,萧潇,是你最想要的龙凤胎呢,希望你们在那边能好好的吧。”王磐低声嘀咕完,便把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掩面大哭。
这个从穷山村里一步一步爬上人生赢家的男人却在此时被命运狠狠的耍了一把。
“如果不是机器显示异常,萧潇就不会为了让我散心来公园了,我也真该死,这点事有什么值得烦躁的,现在萧潇走了,五年后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王磐的内心这样想着,他恨宇宙给了夸张的数据,他恨自己太过执着于研究,他恨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萧潇感到不放心,总之,他难以接受自己的新婚妻子带着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永远离开了他,就在他眼前咫尺之距。他感觉,只要自己开车回到家,萧潇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微笑着等着他。
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王磐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