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日,多云,星期日。
傍晚时分,西北方向的大片火烧云实在绚丽,不过,城市中的人很少会抽出时间来一下头,欣赏这美景,他们总喜欢将大把的时间用于奔波,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心的身体看着晚霞,等着医院的化验单和催款单……
城郊,一片空地上立着很多高高低低的石板,地上很干净,有些黄色白色的假花散落在地,没错,这里是一片墓地。墓地中立着各式各样的墓碑,碑与碑之间的距离不是很大,但中心偌大的区域却只有几个墓碑,它们以睥睨苍生的姿态立在这里,碑身甚至比成人还要高,生前人们就在追逐名望地位,死后还要争这方寸之地,唯一相同的只有那方盒中的灰烬吧……
在墓园的西北方向,有一条被即将落山的夕阳拉得老长的影子逐渐靠近这片墓园,几十秒后,影子的主人来到了这里,一米七八的个头,忧郁的眼神,灰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来人迈着懒散的步伐走到墓园,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随便找了一个墓碑就靠下了。
“终于到了呢,还好天还没有黑。”顾远选择步行两个小时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因为他忘记带公交卡,而是他所谓的享受漫步的乐趣。
“得早点回去,省得天黑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以我最近的状态来看这概率不小。嗯,先把音乐打开,提醒一下可能要来的人。”
顾远想完这些,站起来跺了跺脚,然后他竟然真的用手机放出了音乐,并随手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墓碑上,而且还是屏幕朝上,这样看来不出半个小时,这里唯一的亮光绝对是他的手机屏幕。
由于b市大部分的人都葬在这里,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更是如此,因此,顾远只需要看看立墓者的姓名,墓的干净程度等等,再结合他所了解的那些人的经历,就可以大致猜测出他们的立墓者对他们的感情如何,然后,再为他们脑补出完整的生前死后的经历,这样就有好多人物素材在顾远的小说中成形了……
说来也怪,最干净的不是中间的豪华版墓碑,而是在周围的拥挤的地段上,即使顾远特地选择了与扫墓节日有一段间隔的日子,那些小墓碑还是很干净。
“死都死了,扫什么墓吗,不如在他们生前多帮他们扫几遍地……”顾远虽然看不起扫墓这种行为,但他作为一个不可知论者并不认为人死后就一定会消亡。如果世界真的有神,那么有神论者便是正确的,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就会得到一个答案;如果没有神,那么有神论和无神论/不可知论者一样,死后便简单地消失了。像顾远这种有些聪明又很谨慎的人是不愿意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神到底是否存在的情况下随便的站队的。
死后到底何去何从没有人能知道,就像一句话说得好: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他以后会过得怎么样,但大家都会说,恭喜恭喜;去世之后,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世界,但人们又都会说可惜可惜。
人在这个世界只不过停留几十载,这对宇宙的无限时空来讲简直就是沧海一粟。生命是不是仅仅扮演着刹那之于永恒的角色,我们无从得知。也许灵魂是伴随着宇宙永恒的,又也许灵魂确实是和肉体共存的,但无论如何,生活在此岸的人最好不要去惦记彼岸;也许宗教给人们一个信仰,让信徒们确信自己在此岸逝去后会到更美好的彼岸去,从而看淡生死,但这样的理论在无神论者看来连薛定谔的猫都算不上……
此刻如果有人像这片墓园看的话,就会发现一幅很猎奇的画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在盯着墓碑看,看了一会儿后就摆出福尔摩斯招牌思考动作,嘴中还念念有词,思考一会儿后他又转向另一个墓碑,重复刚才的动作。
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被地平线吞没,墓园里顾远手机的亮光便格外惹人注目,此时,顾远也逛完了整片墓园,于是他拿起手机,准备离开这里。
“生前显贵,死后都没有人给扫墓的;生前平凡,死后连墓碑的棱角都被抚摸地光滑的;还有墓园晚上的阴森气氛,以及我在墓园里的心情,都是很好的素材呢。”顾远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
就在顾远开始他两个小时的饥肠辘辘的归家路途时,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和顾远不同,他不是来这里做一些奇怪的事,他只是拿着一束花,放在角落普通地段的一个墓碑前,然后靠着墓碑坐下,点上一支烟。打火机发出的深黄色火焰照亮了他的脸,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很普通的衣物,很有神气的眸子正在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模样很清秀,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好端端的一个生命在她最有朝气的年纪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让人不禁感到可惜。
“萧潇,今天又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呢……”男子一边抽烟,一边自顾自地说着,那双眸子里此刻满是柔情。说话时,他的一只手时不时抚摸着已经被摸得光滑的墓碑角,就像恋爱中的男孩在抚摸女孩的头发的样子。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他站起身,缓缓地离开了这里,走之前还捡起了烟头。
“果然,从刚才地上的那束还很新鲜的花看,他昨天肯定也来过了,昨天是周六,那么今天也有很大可能会来,人开始上班后和学生的假期差不多了。每周末带着花来怀念亡妻的行为真的很有意思,单纯的因为这里有她的骨灰、照片、还是什么吗?真是无法理解,不过今天的收益的确不小。”
顾远放下了微型望远镜,去墓园取回了窃听器后精气十足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