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何奈笙早早的梳洗好去了学堂,给学生上课时也时不时往窗外瞟,伞她带在身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司徒焕。看我不知是天不随人愿,还是司徒焕在故意避着她,一连好几日都未曾出现在学堂。
司徒焕收到了线报,据说在鹿城的不远处的几处村庄中盘踞着日本人。作为鹿城城防部总司令,守护鹿城的安危是 他的职责。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几日来调遣各部门将日本人的行踪和大概的居住点摸清楚了,准备找合适的时机将其一举歼灭。
“这两个村子里其实早就没什么村民了,我想到时候我们进攻的时候也少了很多的麻烦。”周子诚将最新收来的线报交给司徒焕,他深深的松了口气。他们几日来不眠不休不停的商讨就是为了找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保护村民,又要击败日军,还要保证大部分的兄弟能够全身而退,如今的消息也算是解了困局。
“通知手下的人,今晚准备行动。”司徒焕将线报几乎快捏烂,这些命总有一天他要向日本人都讨回来。
“好。”周子诚点点头,打算离开,转念又想到一事,又折了回来说:“对了,这几日许家大少爷一直来访,我觉得你和他毕竟兄弟一场,有什么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知道。”司徒焕沉默了良久才说出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自从怀疑小晴的死其中或有其他阴谋开始,他对许清江没有一开始那么的仇恨。
周子诚看司徒焕的表情知道他对这件事自有自己的看法和把握,他不需要介入其中,就静静的离开了。
司徒焕见周子诚离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走到一旁打开了留声机,一曲《还魂记》又唱起。司徒焕原本是不喜欢听戏的,之前和小晴还没有分开的时候,他常常会被她拉着进戏院,她听得津津有味,就他在一旁睡的不省人事。每每这样,出来以后,还总是会被她训斥一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司徒焕坐回他的司令椅,往后靠着,闭目聆听,慢慢的倦意涌上来,竟昏睡了过去。
“阿焕,醒醒,阿焕,醒一醒。”
司徒焕感觉到有人在晃着他的手臂,在轻声的叫唤着他。
“阿焕,你还好吗?”何奈晴见他不回话,又伸手上去轻轻的拍着他的脸颊。
“小晴?你回来了。这不是梦吧!”司徒焕睁眼看见蹲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手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司徒焕,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是说过会等你回来,又怎么会走。”何奈晴有些生气,另一只手伸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晴,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吗?真的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司徒焕可以感觉到何奈晴拍他的疼,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把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
“阿焕,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何奈晴慢慢的推开了拥紧她的人,退出他的怀抱。
“小晴,你……”司徒焕目瞪口呆,从前她从来不会推开自己。
“阿焕,往昔已过,凡事还得向前看才是。“ 何奈晴一步一倒退,向门边走去。待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开。
“小晴,不要,不要,不要….小晴!“司徒焕想去追,却发现自己好像被禁锢住一般,任凭他使出多大的力气,也无法动弹一下。一切似乎变得扭曲起来,不再那么的真实。
一下挣扎着坐起来,司徒焕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梦而已。留声机里痴情的念白依旧不停的放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场梦,小晴的话,是在劝他放下吗?说的容易做到难,他这一世已经注定放不下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军装,将一切的密报和档案收了起来,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找小晴,要亲自去问一问她。
“到许府去告诉许大少爷,说我在墓地等他。“司徒焕上车前对着门口一位小兵交代道。
“是!司令!“小兵自是不敢马虎,接到命令后立刻就去了。
何奈晴当年意外离世后,虽然还没有与司徒焕成亲,但司徒家仍出于情理将其以二少奶奶之礼葬进了司徒家的墓园。这里一代靠山靠水,风光秀丽,人烟稀少,是个清静悠闲之处。
司徒焕下了车徒步进了墓园,何奈晴的墓在最靠后面单独空出来的地方,那边的风景是整个墓园中最好的。当初司徒焕在外接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就早的修书一封回来,要准备后事的下人们多准备一个墓穴,他已是做好了随时同她去的决心,只可惜战场上周子诚一路都护着他,回来后事情又特别的多,让他无暇脱身。
“小晴,我来了。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看你,会怨我吗?“司徒焕看着墓碑周围散落很多的枯草落叶就上前打理起来。
“一直不来,是还在奢望,奢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奢望你可以活生生的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用袖子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如同擦拭心爱之人的脸旁一样,小心翼翼。
“梦里你说要我向前看,可没有你,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司徒焕将头靠在墓碑上,眼眶微微泛红。在何奈晴面前,没有那个威风而又冷酷的司令,只有全心全意心系于她的司徒焕。他不需要伪装坚强,也不用假装振作。
许清江站在远处,将司徒焕的一切举止看在眼里。其实他也一样,从没有勇气去承认她的死,一直在逃避。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失去,就是失去。摆在眼前的事实,不想接受,它也依旧存在。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我了。“许清江看着如此颓废的司徒焕,心里很难受,除了愧疚,还有更多的是自责。
“你答应过我,会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的。可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司徒焕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站起来向许清江走去。
“我又何尝希望如此,当初我拼尽全力也救不了她的时候,你知道我内心的痛苦一点也不会比你少。“许清江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着当初何奈晴逐渐惨白的脸,情绪受不了控制。
“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司徒焕质问道。
“连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我找到小晴的时候她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我为她寻遍了全城,把所有的大夫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请了回来,可就是无法挽救她的性命。“许清江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几乎无人所知,警局查案也是一无所获。
“小晴她……”听着许清江的叙述,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最心爱的人满身是血的模样,心痛的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这件事,她一个字也没有提过,我问也问不出来。”许清江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封沾染上血迹的信,递给司徒焕道:“她到临终心里都惦记着你。”
“既然有信,为什么不早点拿给我?”司徒焕手颤抖的拿过信,看着那个熟悉的笔迹,自己的心很乱、很乱。
“知道你恨我怨我,甚至不想见到我。可我还一次次上访便是希望将这信送到你的手中。也算没有辜负小晴临终的交代。”话至此,他也算了却了一直以来的心事。他的心中对她仍是有愧,无颜面见:“替我向小晴问好,我先走一步。”
司徒焕并没有叫住许清江,任凭他离去。他呆呆的站着,看着手中的信。‘夫君亲启’四个字和上面斑驳的血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眼。打开信封,纸张上娟秀的字迹,一字一句透着刻骨铭心眷恋。
夫君亲启。
虽然还未正式成婚,可在我的心中你便是我的夫君,是我何奈晴此生唯一的归宿。人生苦短,犹如梦一场。此生,能与夫君一路相伴,走过那么多时日,心底已没有遗憾了。只可惜的是,我这一生未能陪伴夫君到白首。当年的那些诺言,恐怕是要辜负了。今后的路,夫君要一个人走了。遗忘不是背弃,正是遗忘才让过去拥有的一切能够静守岁月中的永恒;活着也不是记着,而是为了不停的经历这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因为朦胧不清,所以格外怀念。往昔已过,夫君的路还很长,理应向前看才是。
愿君珍重。
一封信,短短几句。没有提及自己如何遇险,而是将满满的爱与思念化成了嘱托。司徒焕小心翼翼的将信收了起来。恋恋不舍的望着墓碑。原来在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直担忧着他,她知道他的倔强,因为害怕他深陷自己的心魔,所以才不将自己是为何发生意外告知他人。可即便知道她的这份心意,他还是没办法不去追究。
“等我把一切都查清楚了。我一定如你所愿的去学着放下。”司徒焕拿起自己随身佩着刀划破自己的手掌,滴血在何奈晴的墓前,口中念叨:“没办法时刻来看你,你也要珍重。等着我。”
转身离去,一步一步都十分的沉重,如同灌入了铁水。最美不过四月 天,花香清逸鸟虫鸣。深情奈何缘向浅,相思梦里还相思。无论要付出多少的代价,他司徒焕一定要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