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笙回到司徒府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内,拒绝了琴儿送来的晚膳,也拒绝了流月和红萼送来的点心。想着今天的事,想着以后还有那么多难事,她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下这些东西。
司徒焕结束了司令府里的事务回来,刚进院子就发现琴儿、流月和红萼坐在院门口。
“怎么回事?”司徒焕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有些被惊到。
“少奶奶从下午出去回来后好像就心情不太好,晚饭也没吃,就说想一个人呆一会冷静一下,我们都不敢在院子里,怕吵到她。”琴儿作为这个院子的下人中比较有分量的人出面向司徒焕解释。
“我知道了,你们都回自己的屋子去吧,别在这里守着了。”司徒焕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是。”琴儿和流月还有红萼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清楚自己留下没有任何用处,所以站起来轻施一礼后离开了。
司徒焕一步一步走到房门口,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后敲了敲门。
“你打算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吗?”司徒焕不知道何奈笙是因为什么突然那么做,可是他从这些天一点一滴的相处中看的出来,她的人生背负了太多不该由她去承受的,她很无奈也很痛苦,有的时候除了压进心底别无他法。
何奈笙默默的将头从自己的两膝间抬起来,看向门外那个影子。她知道这样做不是长久之计,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可是她真的心里太乱了,太想从这一切中解脱出来。
“人生都会遇到让人很为难,很痛苦的事情,一切或许都超出了你的想象,可是上天是公平的,所有的一切也都会有过去的那一天,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这一切的结束,迎接回来的阳光。”司徒焕干脆靠在了门上,他不想用粗暴的方式撞破门去对着她大喊大骂逼她吃东西,简简单单的说说话说不定能让她将一切都看开了。
“之前我也一直陷在那里过不去,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坍塌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绝望、悲伤、自责,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些。可是想再多又能怎么样呢,该回来的人依旧回不来,反而会失去更多身边珍贵的人和事。有些事,既然来了,没有办法躲避就平静的去面对吧,跟着你的心走。”司徒焕觉得时间真的是一味良药,有些想不明白的,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去思索总会想的明白。有些事或许冥冥中早就有了注定,他只是凡人无力去改变,只能顺应着往前。
何奈笙圈紧自己看着门外的影子,心里很是感动,眼泪不禁落下。她怎么会不明白这简单的道理,或许人的心里都会有一道坎,明知道该怎么走,却始终过不去。
“小笙,别再固执了好吗?把门打开好吗?”司徒焕用难道的温柔语气呼唤门里的人,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何奈笙将头重新埋回自己的双膝间,她明白司徒焕的话,却始终提不起勇气站起来走去打开这扇门。
“小笙?小笙?”司徒焕又唤了两声,屋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一片漆黑的又没办法看清楚,只好撞门而入,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看见何奈笙一个人靠坐在床下,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小可怜。
何奈笙被巨大的动静惊道,抬起头看见司徒焕着急的身影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她的狼狈又被他看见了。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你不能放弃,你不是也劝过我的吗?站起来和我一起接着走下去好吗?”司徒焕走到何奈笙的面前,看见她湿润的脸庞就知道她哭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孩很大方、很善良、很任性、很张狂,像个不服输的野猫,总是很有生机,他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这样的流泪,这样的无助。他向她伸出邀请的手,希望得到她的回复。
何奈笙抬头看着司徒焕,黑暗中有微弱的光从他的背后散发着,衬的他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好像只要握住他的手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
“我认识的何奈笙是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对吗?”司徒焕笑了笑,脑海里不禁想起往日她倔强不认输的模样,其实还是有一点可爱的。
何奈笙慢慢的将手伸过去,触到他的掌心那一刻,司徒焕的手突然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用力的将她拉了起来,她没有丝毫的准备,就那样摔进了他的怀里,他的眼睛深邃的似乎要将她吞噬,耀眼的好像能驱散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她开始有些越来越看不清楚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把不开心的都抛开吧,人活一世,命归于天,时光不多,该珍惜的要珍惜。”司徒焕慢慢的松开何奈笙,双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何奈笙点了点头,望着面前的人,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久了她第一次看他真心的笑,他的笑容真的很美好,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移走自己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将这美好永远的留存下来。
第二天一早周子诚将手下的情报带回去,顺便和林致远一起商量后天的部署安排,等一切安排好后,他本打算去找司徒焕报告一切的事宜后再去寻一次何奈笙,毕竟这一次行动危险性很高,说是有去无回也是极有可能的。可突然收到线人的来信说发现了日军特务的总指挥处但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暴露了要他立刻过去,他只好先处理眼下的事情。
“情况怎么样?”周子诚根据线人的来信到了城北的一座庄园外,自己手下的将领已经率先做了埋伏。
“不是很好,估计身份暴露了,要想保全大计划,必须立刻攻下这一处基地摧毁他们的通信设备封锁消息。”其中一人回答。
“攻进去!”周子诚知道眼下错失这个机会,就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绝对不能耽搁。
身边的士兵听了命令随后攻了进去,周子诚也一同杀了进去,几乎已经将院内所有的兵线瓦解,以为一切结束打算寻找通讯设备销毁的时候,突然在院内发现有一个女子背对着所有人静静的站着不动。
“什么人?”周子诚厉声问道。
女子笑了,可就是不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周子诚看着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竟然觉得有一丝的熟悉。
女子转身,笑着看着对着她举着枪的周子诚,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
“你不记得我了?”声音有些失落。
周子诚看着女子的脸,默默的放下了枪。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寻找了那么多年的脸,他的妹妹,他的牵挂,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与日本人有关系?
“你们都退出去。”周子诚对着自己的人说道。他暂时不想在所有人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
“是。”众人先是一愣,本来都不想离开,但看着周子诚严肃的脸也只好无奈的收起枪离开。
待众人都离开后,周子诚才缓缓开口问:“子孟,你好吗?”
“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哥哥。”周子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有些激动,分别多年,都未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周子诚的眼眶已经湿润,他自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日日夜夜思念的亲人,他当真做不到。
“当年你外出经商,随后家里便遭到了暗杀,我是唯一活下来的。被日军救下了。”周子孟不想去回想那个对她来说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可纵使她不想接受也没有任何用,那段过去那么真实而又残忍的摆在她的面前,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暗杀?谁做的?还有日本人为什么会介入?莫非是.....”周子诚知道家里是遭到了暗杀,只是他一直找不到幕后黑手,实在想不通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他们这样兢兢业业做生意的人家。
“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的,咱们家的粮商生意做得很大,经常外出,而司徒泽当初在调查日军特务埋伏一事,对咱们家的生意起了怀疑,可碍于咱们家在鹿城的名望无法解决只好出此下策,快刀斩乱麻。他司徒泽表面上是个大好人,其实什么都做,司徒家的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周子孟知道周子诚眼下与司徒焕的关系,她知道要他一时去接受这些很困难,但她不希望他这样沉沦。
“司徒泽....怎么会?怎么可能?!”周子诚没想到周子孟的答案会是这样的,他相信、依赖的兄弟居然是杀他全家仇人的儿子。
“哥,我知道你现在和司徒焕的关系很好,但是他是我们的仇人呀!你不要被他迷惑了。”周子孟看着周子诚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子孟是不是日本人给你下了什么药?你清醒一点!”周子诚不愿意相信,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失而复得的妹妹,和这来不及解释的仇恨。
“哥,你才是不要被迷惑了。我在日军这里做事的这段时间,我看的比什么都清楚,你们回来后的动静我也都一清二楚。你不要被司徒焕骗了,也不要被那个女人迷走心窍,她根本不是真心爱你的。”周子孟看着突然质疑其她来的周子诚有些莫名的恼怒,纵然她可能偏激,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兄长好,她问心无愧。
“你怎么知道.....”周子诚震惊了,她居然知道何奈笙的存在。
“哥,我求你清醒一点,不要被骗了。那个女人本来的目的就是司徒焕,她是不可能会爱你,她根本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笙儿不是那样的人,子孟你不懂。”周子诚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动摇,可即便心中无底,但他依旧不愿意承认。
“女人是最懂女人的,看着她的这些日子,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司徒焕的真面目,还有何奈笙的心,若你愿意,我帮你揭开,怎么样?”周子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周子诚,里面写着所有详细的计划,她想告诉他一切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这是.....”周子诚看着手里的信封,有些微微的发愣。
“我不是一定要你帮我,可是这是我们共同的仇,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我会等你消息的。”周子孟转身离去,她一点都不害怕周子诚会拒绝,她的兄长,她又岂会不了解,纵使心中不愿放弃原来的想法,但一旦有动摇的感觉了,就会想要去验证答案。
周子诚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没想到遇见不知道该不该遇见的人,心里留下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填补的坑。手上的信,不知道是该看还是该扔。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一个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还有一个是他心里最爱的人,何去何从他不知道。
天地苍茫,命运斗转星移之中,总是将那些不该纠葛的与那些本该纠葛的紧紧缠绕在一起,错综复杂,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惜,更不会给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人世冷暖,可悲可叹,爱恨情仇又到何时才能有真正了结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