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衍不知离简此番自投罗网是出于何种原因,他唯有提高警惕,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紧张在空气中漫延,紧绷到极致。
泱衍恶狠狠地盯着离简,道:“谁派你来的?”
“没有谁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嘴硬是吧!我让你嘴硬!”
泱衍手上稍稍加了一点力道,离简立即疼得全身颤抖。
要不是离简有利用价值,泱衍早就结果了离简。待看离简疼够了,泱衍才松开了手。泱衍这一松手,疼得全身无力的离简立刻跌坐在地。
离简恨恨地道:“你问的问题,我如实回答了呀,我怎么就嘴硬了?一个见了我就下黑手,一个见了我就追着我喊打喊杀,我这真是什么命……”
泱衍打断道:“我知道你说的第一个是我,那你说的第二个是谁?还有谁在追杀你?”
“第二个能是谁,除了星宿,难道还有别的答案吗?星宿每次见到我,都是喊打喊杀的。好了,现在连你也是一见面就对我下狠手,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不过是想跟星宿说几句话,你们至于吗?”
“你从庙会跟到这里,只为跟星宿说几句话?你骗谁呢!”
“我是真的有话跟星宿说,真的很重要。”
“她现在已经睡着了,你可以先说给我听,如果我觉得有必要说给她听,我自会将你的原话一字不漏地传给她。”
“我要亲自跟她说。”
“别得寸进尺!”
“你这是什么臭脾气,怎么说着说着就急眼了。”
“我就这脾气!你爱说不说。”
“算我输了,我说。”离简妥协了,“经过我这么多天对南园的观察,特别是今天,我发现星宿的处境凶险极致,你们应该要小心提防和星宿很亲近的人。”
一旁的树爷道:“和星宿很亲近的人?李老爷?我查过了,李老爷的身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什么李老爷,我说的是宿宿。”
白术嗤笑道:“宿宿?不可能,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
“她是普通的弱女子?我可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弱女子!她总是那么神出鬼没,你们怎么就不怀疑她呢?”
“她家和李家毗邻而居,她的进进出出都是翻墙,所以她就总是神出鬼没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亲眼看到她翻墙了吗?”
“没有,我是听李老爷说的。”
“听说的?你们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她是从星宿的影子里钻出来的……”
熔蛟听不下去了,小声喝道:“胡说八道,你若是想要骗我们,麻烦你编一个正常一点的,你有听过谁能从影子里钻出来的?”
离简竭尽全力辩解道:“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是亲眼所见,当时我还被吓得心惊胆战的。”
大猫听到这里,再也不能淡定了,他的脸又煞白了。
紧挨大猫的树爷忙问道:“你的脸色很不好,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大猫用颤抖的双手摸了摸脸颊,道:“在庙会上回来之后,你们就在屋里分析黑影,虽然我坐在屋子里,但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独自待在园子里的星宿身上。后来我发现离简在西园的楼阁上,然后我就改盯离简。在当我看到离简眼神里充满惊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园子里保护星宿。当我跑到星宿身边后,我被蹲在星宿身后的宿宿吓得差点三魂不见七魄。再加上现在听了离简的话,现在想来,小兜对我当时的形容很是形象,我是吓得当场炸毛了,这是我面对恐惧时最自然的本能反应。还有,我的视线仅仅离开星宿就那么一小会儿,一般的普通女子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突然出现在星宿周围的,而且还是那么的悄无声息。现在,我的脑子了全都是宿宿蹲在星宿影子里的画面……”
大猫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寒而栗,可想而知当时他是受了多大精神的冲击。
听完大猫的述说,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做为主心骨的泱衍犹疑了一下,才叫树爷去查一下宿宿的身份。
树爷走后,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树爷还是迟迟未归。这一次的调查比上一次花多了两个多时辰,看来这一次的调查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在经过长时间焦急不安的等待之后,树爷终于回来了。树爷推门而入,他的视线对上了他们期盼的眼神,他对自己的懊恼不禁在心里油然而生。
树爷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在天庭和地府都查不到宿宿的任何信息。”
“一丝半点都查不到?”米小兜惊讶了。
“查不到,我真的是尽全力了。”树爷的头垂得更低了。
尽管如此,泱衍就已经能对宿宿做出判断了。他道:“一般来说,不论是人,妖邪,还是神,只要是属于六界的,都应该会留下或多或少的记录,而宿宿没有任何记录,那就说明她不是六界之内的。”
熔蛟将视线转向泱衍,道:“她不属于六界,而你也在六界之外,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她?”
泱衍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答道:“没有,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紧接着,唯瑾就问道:“那宿宿是敌是友?”
“目前尚未可知,有待观察,你们……”
泱衍的话说到一半,白术就突然灵光乍现,一个想法就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一开始是兴奋的,可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变得害怕了。
白术哆哆嗦嗦地道:“我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明珂道:“可怕的猜测?没事,你尽管说出来,我想我们应该不会被吓倒。”
“宿宿总是神出鬼没的,而黑影也是来去无踪,我觉得宿宿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黑影。”
唯瑾道:“你的猜测很大胆,但也不无可能,只是你的理由稍显牵强。”
“你们可别忘了,离简刚才说过他亲眼看见宿宿就是从我姐的影子里钻出来的,重点是影子!”
宿宿——影子——黑影,这三个真的有联系吗?
泱衍道:“不管宿宿是否就是黑影,大家务必做好心理准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
泱衍的这一句话让他们心安了许多。确实如泱衍所说,他们的路只有一条,闯过去就是了,没什么好怕的。
闹腾了大半宿,此时的天空已经露白。
“我们这里不方便留客,你可以走了。”泱衍对离简下了逐客令。
离简急忙道:“我还有话跟星宿说呢。”
泱衍耐着性子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你赶紧说,我会转达给她的。”
“我想亲自跟她说。”
泱衍再也忍不住了,他手指房门,咬牙切齿地小声喝道:“那我就当你已经说完了,门口在那边,请!”
“别这样啊,我说就是了。一直以来,我都想当面向星宿道谢,多谢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离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大猫打断了,大猫道:“救命之恩?你开什么玩笑,她会救你?她恨不得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才对!”
离简一直不明白星宿为何会那样恨他,如今正好可以问清楚,他便问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虽然她现在还没有睡醒,但正好你也在,问你也一样,你应该知道她对我恨之入骨的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会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坏事,你一句‘不记得了’就想赖掉,你休想!”
“天理不容的坏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天理不容的坏事了?”
“我哪只眼睛看到?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有一次,我和她在路过参木山的时候,看到了尸横遍野,村民的血染红了整个山头,而你和魅影就在现场,另外还有一次是在红夕山,最近的一次则是在六翚山。我和她亲眼所见的就有三次,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呢!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你居然说你不记得了?”
“我是在现场,但并不代表那就是我所为,我只是路过而已,什么都没有干。我承认我跟豹妖父子有交情,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说我有参与其中,我冤不冤呐。”
“冤不冤,你自己心里清楚。”
“敢情我说了这么多,算是白说了。行,我没空跟你扯,我刚才跟泱衍还没说完呢。”
“辩不过我就转移话题,你这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个比一个难缠,怎么都这毛病啊。”离简欲哭无泪。
树爷一把捂住大猫的嘴,训道:“行了,你就先消停一会儿。就算你要将嫌犯定罪,你再怎么样也该让嫌犯把话说完吧,是不是这理?”
树爷说得在理,大猫没理由不听,他推开树爷的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插嘴了。
离简向树爷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转头对泱衍道:“之前星宿没能认出我来,是因为她之前走过了投胎转世那一遭,现在怎么连你也不记得我了?”
泱衍颇感莫名其妙,便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吗?你是谁?”
“我——小黄鹂!你不记得了吗?”
小黄鹂?泱衍照样听得一头雾水。
白术忍不住打趣道:“小黄鹂?你这是什么绰号?你有见过像你这么大个头的小黄鹂吗?”
离简转头对白术道:“我真的是小黄鹂,我就是风沙界界外那棵树上的那一只黄鹂鸟!很久很久以前,我误闯风沙界,是你姐救了我,是你姐把我送出了风沙界。”
“有这事?”白术向泱衍问道。
泱衍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不太清了。这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都过去多久了,谁能记得清啊。”
“你们记不清,不要紧,我记着呢,这救命之恩我一直都记着呢,我一直希望有机会向她当面致谢。”
泱衍又犹疑了一下,转而向明珂问道:“可以相信他吗?”
明珂想都不想就答道:“有待观察。”
离简当下就不乐意了,道:“还有待观察?你们动脑筋想想,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我敢出现在泱衍面前吗?”
“怂了?如果你害怕的话,门口就在那里,你现在就可以走,千万别等你真被我们抓包了再跑,因为到那时候你已经逃不掉了。”
“害怕?不就是有待观察嘛,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
说着说着,天已经全亮了。守园的小厮准时送来了早饭,一夜未眠的他们围着饭桌坐下,以早饭开始新的一天。
他们才刚吃饱,星宿就醒了。这出奇的早起,似乎预示了今日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