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屠村了?师官对此仍是很难相信。
花祭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辩解,这出乎奄落的意料,她像是在配合他的试探,然而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许久,呆然而立师官才缓过神来,他向奄落道:“你先把白术放了,我稍后自会惩罚花祭。”
师官对花祭屠村竟是这种表态,这如何能不让奄落吃惊。奄落是从藤萝口中得知凶案是藤萝自己所为,而不是花祭,但这一切师官并不知情,也就是说倘若花祭真的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师官也是没有诛杀花祭的打算,看来花祭在师官心里的位置真如花祭所说的那般举足轻重,不可或缺。
奄落转念一想,跟花祭作对无非是自寻死路,既然他惹不起她,那他总躲得起吧。管她是在策划什么阴谋,他还是先顾好他自己最要紧。趁着师官在场,她会有所顾忌,应该不会就此对他明目张胆地痛下杀手。
就在奄落决定要松开白术之际,却忽然发现花祭周身缭绕着魔气,他急忙又勒紧白术。
关于花祭的异常,奄落十分不解。在师官未到之前,那么危急的情况之下,她都没有利用魔气攻击他,反而在师官到来之后才发散魔气,为何?她明知道他不敢在师官面前对白术下黑手,可她为何偏又在此时按捺不住,这于理不合啊。她这是魔性发作,还是在谋划什么?不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他若掺和其中,恐怕对他自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觉察到花祭的异常,被劫持的白术和贴墙而站的树爷他们急忙叫花祭冷静。
师官急得举剑在奄落和花祭之间来回指着,他一会儿让奄落放了白术,一会儿又叫花祭冷静。
然而花祭非但没有收敛,她的魔戾之气反而更盛了。
奄落为求自保,此刻更加不可能放掉手里用来保命的盾牌,他不得不把白术勒得更紧了。
形势一触即发,然而就在师官面向奄落,而剑还指着花祭的时候,形势突然变了,花祭倏地转头飞奔,扑向了师官。
“不要!”惊叫四起。
剑,刺进了花祭的魄户穴,血流淌而出。
师官转回头一看,看到花祭双手正抓着剑身。
剑,划破了花祭的手掌,血滴在了地上。
师官大惊失色,就在花祭想要将剑刺得更深时,他即刻把剑抽出。
此时此刻的师官才恍然大悟,当初她为何会允许他们师徒几个留在花谷了。他的主动留下,正中她的下怀。还有前几日他和她在洞府外追逐打闹时,她忽然倒向他的剑,她说她那是脚滑所致,而那时他竟然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了。今日才看明白,她那是故意的。如今,她这是故技重施。
师官怒不可遏,冷冷地看着花祭。
花祭身子一晃,恰好给刚跑到的树爷他们扶住了。
场面一片混乱,奄落趁乱逃出。
被奄落一直死死勒住的白术这才得以自由,恢复自由的白术急忙上前去查看花祭。
奄落头也不敢回地逃离了花谷。他百思不得其解,花祭为何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她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无论阴谋为何,她竟然需要堵上她自己的命,想必她的阴谋肯定不小。
奄落很有自知之明,师官和花祭都是他招惹不起的角色,他们两个之间有何利用、算计,就由他们两个自己解决,他可奉陪不起。
师官被花祭疯狂的行径激得又惊又怒,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花祭挣开树爷他们的搀扶,她将右手绕到后背,忍着剧痛取出了被剑顶出魄户穴的封镯段。
待看到花祭所拔之物后,白术这才知晓她为何会有此般疯狂的举动,原来是有一节封镯段在她那被封印了的魄户穴里面。而她的魄户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被泱衍封印了的,她唯有借助泱衍的力量才能把封镯段取出。
白术把脸转开,不忍再看花祭把封镯段刺进她自己的手腕。
师官的视线被花祭的一片殷红给霸占了,他死死地盯着花祭。
花祭在对上师官的冷眼时,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她还是硬撑着虚弱的身体向师官靠近。
然而,师官则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别走,你帮帮我。”花祭泪眼婆娑地哀求着。
师官摇头,道:“那天你说你那是‘脚滑’!你可是身手无比矫健的魔,可我竟然还是相信你的鬼话。好一个‘脚滑’!就属你最狡猾了!你要我帮你,可以,但你得先把你处心积虑这么做的理由给我说清楚了。”
花祭挽起自己右边的袖子,把手臂亮给师官看,“这就是原因。”
师官从她刚才拔出的封镯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因为他知道他身上也有封镯段,但他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而已,要不然她也不需要一直瞒着他,他被她骗的可不止一两回了。
师官抓狂了,吼道:“菩代师公为了救你,把封镯刺进你我的身体。为了刺进你的魄户穴,菩代师公可是付出了殒没仙身的代价。那么沉重的代价,再加上封镯不影响你的日常,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解决封镯的连结,我不信!你一直以来欺瞒我的行为和你现在所说的原因根本就说不通,要不然你也不需要一直欺骗我!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你就永远别想解除封镯!”
花祭脚步虚浮,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
“星宿!”
黑璧惊叫出声,想过去把她扶起来,却是被白术拦住了,白术还顺带也把树爷他们仨也给拦下了。
白术低声道:“别急,你们过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哈!师官冷笑出声。星宿!黑璧管她叫星宿!她会驱行北斗七星中的摇光星宿,而他驱行的开阳星宿比她更胜一筹。她的驱星之术会不会是他教的?她到底还有多少瞒着他?
花祭从右手腕和左脚踝抠出封镯段,鲜血直流。她直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向师官。
师官眼前殷红一片,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血流不止,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看着她将封镯段刺进他的手腕。
在封镯段完全刺进师官手腕里的刹那,在师官身体里所有的封镯段悉数释出,金光闪闪。道道金光在空中漂浮,最终合成一道。
花祭伸手接住重新结合了的封镯,她笑了。然后,她就晕厥了。
花祭正好倒在师官胸前,师官本能地伸手抱住她。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师官愤怒不已。两个月前,在一个小县城的郊外,她曾从他的身后抓过他手腕。事后,他不止一次追问她,她对他做了什么,然而她始终没有告诉他。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有封镯段,她一直没有告知他。就如同她现在拼死也要解除封镯一样,她还是没有告诉他,她拼死一搏的真正原因。她瞒他,瞒得太深了。要不是前些日子米小兜说漏嘴,逼得她道出她与他的前世,要不然他此刻还被蒙在谷里。那她和他的前前世呢?他该如何才能让她唤醒他更加久远的记忆?她到底在谋划什么?而她所谋划的,又是他所反对的,所以他才会瞒着他。
顿时,师官心中的不安无以复加。
“啊!”师官痛苦不堪,不禁大声咆哮。
泪,从师官的眼角淌出,滴在花祭的眼角上,与她还未干透的泪珠融在了一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花祭的脸颊滑落,划出了一道转眼就消逝的泪痕。
师官怨恨自己,明明自己刚刚对她说了狠话,却又在下一刻就向她妥协,恨啊。他不该让她解除封镯咒,不该的。
师官低下头,给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在师官怀里的花祭,伤口渐渐愈合。
白术将树爷他们带离洞府,来到离洞府不远的迎宾阁的楼台上。
大雪纷飞,只是这雪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地上的积雪又重新一点一点地往天上飞去。
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树爷他们就又开始担心花祭的安危了。
“树爷,你说师官会不会一气之下掐死咱家小花?”大猫怯怯地问道,同时他还比了一个掐扼的动作。
未等树爷回答,米小兜就道:“要不,我去看看?”
闻言,白术就急忙把米小兜牢牢地按坐在地上,他道:“以前他们闹得还有比这还严重的,也没见他把我姐怎么样。有一次,他俩闹到裂谷,他一气之下就很不小心地把熔蛟的龙殿给震塌了。为此,熔蛟到现在还记恨他呢。你们要去了,他若是向你们问我姐到底瞒了他什么,你们答是不答?你们若是答了,他会更恼怒我们合伙瞒着他;你们若是不答,你们就等着做炮灰吧。结论出来了,那就是你们若去了,不论你们答或不答,到时都不可能只是雪花逆飞的小异象而已。万一到时他闹得花谷山崩地裂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就他那暴脾气,只有我姐能哄得了。等我姐醒了,他就不会那么容易暴怒了。”
树爷还是忧心忡忡,“花祭这一次闹得太凶险了,我们总不能一直由着她折腾。万一下次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得了?”
黑璧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又不便言明,只能跟白术交流了一下眼神。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等她醒了,我去跟她谈谈。”白术宽慰了他们几句。
其实不用黑璧提醒,白术也是要劝她的。她可是他姐,他哪能一直看着她胡来。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由他来做好了,反正他是皮糙肉厚的,还有,他对泱衍的责罚早已习以为常了。至于星宿那儿,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给泱衍当炮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