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静谧无风,空气显得异常的沉闷。
伤势痊愈了的米小兜仰头看天,发现左侧的天空乌濛濛一片,他便出声提醒:“师傅,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找一个地方躲雨。”
然而米小兜眼里的那一片乌濛濛的并不是乌云,而是妖气。妖气快速涌动,妖气前移的方向直指花谷。
花祭不禁在心中大叫不妙,树爷和大猫可抵挡不住那么一大票的妖魔来袭。树爷的道行尚未能随意施布八卦迷魂阵,距离他上次施布迷魂阵仅有短短几日,此时他的功力已经不足以施布。她得赶紧回去帮忙,越快越好。
花祭没有任何迟疑,她急速飞驰,直奔花谷,师官则紧随其后。余下的三个自然不甘被落下,熔蛟和白术拽着米小兜一道飞驰追去。
待他们全部赶至,在花谷中恶斗的不只有树爷和大猫,还有奄落师徒四个。
奄落师徒之所以比花祭早到一炷香的时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花祭之前赶往的是裂谷,所以他们只在闽澜坡歇了一个晚上,然后他们在翌日清晨后就径直赶往花谷。
早在奄落他们赶到花谷之前,花谷里已是一场恶斗了。
树爷、大猫和奄落师徒不单要斗妖魔,还要对付被妖魔沿途吓到逃窜而至的大批老鼠。
此时已是隆冬季节,原本藏身在干草中的蛇已经全部进洞冬眠了。一时之间,妖、魔、神、人、鼠进行着大混战,花谷仿若成了修罗战场。
白术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他不禁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因别的,只因那满地乱窜的老鼠。
事态刻不容缓,熔蛟刚一张嘴,可还未等他喷火,他就被花祭一手给捂住了。
花祭道:“你别添乱了。你这一喷火,我家那五个还在水潭里的鲤鱼精全都得被你煮熟了。你只要帮我看好白术和小兜就可以了。”
经花祭这一提醒,熔蛟才醒悟过来。还好花祭制止得及时,要不然他可就好心做坏事了。
花祭抽出腰间的魔刺,高举过头,在空中连甩了三圈。
刺耳的藤鞭声顿时大作,惊醒了已然冬眠的蛇。霎时,所有的蛇倾巢而出,鼠患即时得到解决。
树爷和大猫与妖魔打斗,他俩早已都负伤累累。
花祭顾不得自己,冲天跃至花谷的上空,闭眼打坐漂浮于空,黑雾般的魔气渐渐被她逼出体外。
白术大惊失色,想要前去阻止,却被熔蛟拦下了,“她已经进入打坐入定的状态,虽说她有可能会被魔气所控,但你此刻冒然前去打断她,她会更加危险。”
师官闻言,急忙跃至花祭的对面打坐,释出神能。
花祭和师官这一黑一白的魔气和神能盘绕于空,越绕越大。在他俩睁眼的瞬间,电闪雷鸣,这一黑一白随即化成无数条黑龙和白龙对妖魔进行击杀。顷刻间,花谷如同阿鼻叫唤的地狱一般,哀嚎一片。
眼下的妖魔被击杀得差不多了,然而花祭的魔气非但没有收敛之势,反而逸散得更为猛烈了。
眼看花祭就快要失控,师官立刻伸手扼住她的左手腕。
多亏师官的帮助,花祭才能慢慢地收回外放的魔气。
尔后,花祭隐约听到从南坡传来飘绒的惊叫声,她急忙挣脱师官的手。在落地之后,有几条蛇钻进她宽大的衣袖,她没有理会就匆匆赶往南坡。
师官想都不想就跟了过去,米小兜本来也想跟去的,但他被白术和熔蛟拦住了。
待赶到南坡,花祭便瞧见坡地上有十几只老鼠在窜来窜去。她知道飘绒是最怕老鼠的,她当下就明白飘绒是因为老鼠才尖叫的,她之前还以为是有妖魔逃窜到南坡。
正巧,花祭袖中有几条蛇,她把袖中的蛇倒出来,嗖嗖几下,蛇开始敏捷地捕杀了所有的老鼠。
花祭在看到一朵白色花蕾之时,不禁就笑了起来。
这朵白色花蕾属于被子植物,学名叫白芍药。这朵花蕾其实是一个小花仙,名叫飘绒,这包裹严实的花蕾就是飘绒的栖身之所——花宫。她凭借着自身的韧劲挺过了近千年的严寒酷暑,终于在四百年前修炼成仙,但不知为何,始终不能绽放。
话说花谷这个地名说起来取得挺儿戏的,这个山谷一直以来都只有飘绒这一朵小花蕾,无论经过多少歌春夏秋冬,始终绝无他花。花祭她娘花锦就凭飘绒这一朵独一无二的白芍药,就把山谷取名为花谷。这就是花谷名字的由来,够儿戏的吧。
花祭走到白芍药跟前,轻轻地敲了敲花蕾,“小飘绒,你可以出来了,老鼠都被蛇吃掉了。你好歹是个神仙,老鼠你都怕,你丢不丢脸。”
“花祭?你回来了?快拉我一把,我出不去。”说着,一只手就从小小的花蕾中伸出,还胡乱挥舞着。
花祭一把抓住乱挥的手,轻轻一拉,一个粉妆玉琢的美仙儿就被她从花蕾中拉了出来。
飘绒一看到花祭,就开心得眉飞色舞。当年她听说花祭被囚困于风沙界,她别提有多担心了,生怕再也见不着花祭。如今好了,花祭回来,而且还是安然归来。
飘绒上下打量了一遍花祭,煞有介事地道:“别人家是有女初长成,我家是大魔已长成,牛!”
花祭笑着打趣道:“这你都看出来了,眼力劲儿见长嘛。可你光长眼力劲儿了,法力怎么还是不见长进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在自己的花宫进出自如呢?”
飘绒无可争辩。她的嘴一撇,接受这个可恨的事实。
花祭敛了笑容,半开玩笑半正经地问:“既然你知道我是魔,你不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怕你把我吃了?我长这么漂亮,你舍得吃啊?”飘绒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花祭调皮地眨眼睛。
飘绒这一番挤眉弄眼,愣是把花祭给逗笑了。
飘绒一手搭在花祭的肩上,神秘兮兮地附在花祭的耳旁轻声道:“有一个大神一直在远处盯着这里。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闯祸了。”
其实在花祭拉她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他了,只是见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她就没有加以理会,但她还是要提醒花祭的。
花祭转头向后方看去,只见师官站在远处向这里盯梢。
师官见已被发现,他不单没有躲闪,反倒是从树后站了出来,正大光明地紧盯花祭。
花祭没有丝毫惊惶,只有淡淡的无奈。她对飘绒道:“我能闯什么祸?你想多了。”
“没闯祸就好,你……”飘绒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好冷的天,冷死我了,我得先回去,改天你再来看我。许是你这一身煞气太过招摇了,所以才会引起他的注意,你赶紧收一收你的煞气。”
“知道。”
目送飘绒隐身进了花宫,花祭把地上的蛇召回袖中之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在花祭与师官擦肩而过之际,师官伸手拦住了花祭。花祭换了角度再走,还是被师官拦下了。她再次转换方向,又再次被拦住去路。
花祭没有恼怒,她只是静静而立。
最终是师官按捺不住了,他问:“我和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相识了?”
面对师官的提问,花祭置之不理。她表情冷淡,静等师官的下文。
“你的煞魔令和我的无字天书均源于盘古时期,还有我们刚才诛妖除魔的方法几乎如出一辙,我可不认为这都只是碰巧而已,我们应该是在前世,又或是前前前世早就已经认识了的。”
花祭忍不住直翻白眼,“大神就是大神,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也清晰,言而又太有据,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对了,如果你知道我和你是何世何生认识的,你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
呃?她这是什么回答?师官听得傻眼了。
待师官反应过来,花祭早已走远。看着花祭走远的背影,他无可奈何。这妮子不光是软硬不吃,还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啊!无论他怎么变着法子问,就是套不出她的实话!他好不容易揪住的一点头绪,怎么就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师官冲着花祭的背影大声道:“你一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赖在你花谷,不走了!”
闻言之后的花祭仅是脚下一顿,嘴边扬起微妙的浅笑,便又举步离开了。
花祭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把师官留在花谷,难得他主动留下来,她又省了一桩难事。她要做的事必须要做到自然,是急不来的。既然他非要留下来,那她筹谋的时间就越多,她只要见机行事便可。事情进展如此自然,她岂能不高兴。
等花祭再次回到花谷,入侵的妖魔已经全部化为灰烬,谷里已经恢复一派祥和,只余那红褐色的蛇王领着众蛇在翘首恭候花祭,满满一地的蛇在寒风中萧瑟着。
回到花谷后,花祭袖中的蛇就窜了出来,爬进蛇队中。
“回去吧,别冻坏了。”花祭的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
花祭伸手抚了抚正吐着蛇信子的蛇王,然后她又大力地拍了三下掌。
花祭的号令一下,蛇王便领着众蛇回蛇洞过冬了。
冷风萧萧,小雪纷纷。花祭掸去头上的雪花,走进洞府。
洞府的正堂里,难得的纷扰,大家都围在水潭边上清洗伤口。
花祭看到奄落他们也在,她便没有多言。待他们处理好伤口,却还待在原地不动,像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随后,师官也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坐在靠椅上,摆着一副百无聊赖的嘴脸看着正堂的装设。他就差没有说爷就赖在这,你能耐我何了。
白术一看见师官,忙不迭地躲到花祭身后。
花祭给树爷使了一个眼色,树爷会意,便站出来道:“今日多得奄落师尊出手相助,现时天色已晚,为表谢意,若不嫌弃花谷简陋,请贵部在此歇息一宿,可好?”
奄落不露声色道:“那就打扰了。”
树爷回头对米小兜吩咐:“小兜,你领奄落师尊他们到竹林坡的迎宾阁住下。”
“迎宾阁不远,请师尊随我来。”米小兜弯腰引路,领着他们师徒前去。
树爷会有这样的安排,师官看得出树爷是经过花祭授意的。但他又觉得这不像是她行事的风格,她应该没有圆滑到随和留外族在花谷过夜,他怀疑她如此安排之下的用意可能不单纯。
想到这里,师官不寒而栗,他冷冷地看着花祭。
对于师官赖着不走,花祭没有感到意外。但除了师官之外,还有两个很不识相的还留在堂内,那就是沈轻爻和陈尔姚。
沈轻爻和陈尔姚不单留下,竟然还径直走到他们自己以前就寝的房间前。
在他俩伸手打开房门之前,树爷冷肃道:“二位已不属我花谷的弟子,依规矩,二位不宜居在洞府内,请二位随小兜移步迎宾阁。”
被树爷这么一说,俩人羞得面红耳赤,急忙低着头走出洞府。
面对死皮赖脸的师官,唯有花祭亲自出马了。她走到师官面前,半哄半求道:“这位神尊,您行行好,夜色已深,请您移步迎宾阁休息。让您屈尊了,请您见谅!”
花祭一边哄着,一边拽着,师官这才半推半就的出了洞府。
等师官走远了,花祭将食指屈起,含于口中,仰天一啸。一道尖锐的口哨声直入云霄,北斗七星的摇光星应声而动。摇光星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来到花祭的正上空。
然而花祭的这一举动,全被师官瞧见了。他学着她朝天上吹了一个口哨,哨声直冲九天之外,引来了北斗七星的开阳星。
师官惊诧无比,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此绝技,而且他驱星的功力比花祭还要炉火纯青。他只不过学了一下她,却意外地发现他们两个精通的玄术如此相似,他现在就更加肯定自己和她的渊源匪浅了。
花祭循着哨声望去,只见师官在看着她。她又抬头看天,发现开阳星和摇光星离得不远,两星亮相辉映,煞是明亮。
花祭气结,她一个箭步就冲到师官面前,用手指直戳师官的胸膛,嚷道:“我吹,你也吹,你知道我为什么吹吗?我在找师傅!你想找谁,招谁?瞎添什么乱!赶紧把你的开阳星吹回原位去!”
师官被戳得步步后退,接着她又用脚踢他,他险险避过之后,只好举手投降,“你怎么说也是个女的,你能不能总是动不动就动粗啊,我把它弄回去就是了。”
师官依花祭说的,他又吹了一个口哨,开阳星还真是应声回到原位去了。
花祭瞪了一眼师官后,转身回洞府。
身后传来师官的声音,“我又没有跟你说过,你的手很滑腻,我很喜欢。”
花祭没有理会师官的戏谑,她将出来看热闹的树爷、大猫、熔蛟、白术全都赶回洞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