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米小兜有不少长进,如今已经能随花祭一路疾跑了,只不过稍微有点气喘而已。
花祭见他有些吃力,但又不能就此停下,她只好拉着他一块跑。
出了花谷,花祭带着米小兜一连翻过三个山头,看到米小兜累得喘不上气,她这才在一片林子里停了下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林子很大,长的都是笔直的大树,而且又密集,天上的繁星点点根本就照不进来,林子里的光线十分幽暗。
米小兜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同时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响,还觉得口干舌燥。由于出来得太急,干粮和水他都没来得及带。他跟她是没法比的,她可以百年滴水不饮,千年粒米不进,可他还是凡俗人一个,他得喝水吃饭才能活下去。但他现在就算口再渴,肚子再饿,他都懒得动弹,万事都得等他把气喘匀了再说。
然而米小兜肚子里的咕噜声太大了,花祭想听不到都难,她不由扑哧一下地笑出了声。
米小兜有一点小尴尬,低下头跟着呵呵一笑。
花祭道:“我去找一些吃的,你呆在这儿,别乱跑。”
“师傅,别让我单独呆在这儿。万一有老虎和豹子,那我可就完蛋了。你先容我歇一歇,一会儿我再跟你一起去找吃的。”
米小兜哪能让她走开啊,这里是深山老林,夜间出没的野兽肯定不少。要是他真遇上了,他现在可是没有力气再跑了,到时他的小命估计也就搁在这儿了。
花祭觉得好气又好笑。看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动了,她唯有坐下来陪他一块歇。
坐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花祭一惊,迅速转头去看周围,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很多黄绿色的光点。她知道那黄绿的光点实际上是狼的眼睛,她推测那群狼已经将他俩锁定为猎物了,就差狼王一声令下了。
米小兜后知后觉,他随着花祭的视线看去,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嘘。”花祭随即在嘴上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他镇定一点。
刚才的声响明明是从后方传过来的,而狼群所在的位置是在她的左边,她困惑了。她又侧耳去听,那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确实是由稍远的后方传来,说话的声音中还参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她在心里大叫不妙,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仔细想了想,她才恍然大悟,他们能追上来肯定是因为米小兜。师官闻到过米小兜的气息,他肯定是认得,他是通过小兜的气息找过来的。
她对自己的大意感到生气,她应该从一开始就封住小兜的气息。
花祭急忙双手一合,用力一搓,随即她的右掌中就化出一张灵符。她将灵符印在米小兜的额头上,灵符很快就隐没不见了。
至此,米小兜的气息就被花祭永久地封住了,就连觅踪镜再也查不到他的踪影了。
“我们被师官他们追上了。”
花祭抓了一把地上的石子,另一只手还顺带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米小兜。倏地,她又拽着米小兜朝上空一跃,这一跃就跃到了树顶,她带着他在树顶上飞驰。
随即,花祭又把手里的石子扔到狼群后面的不远处,受到惊吓的狼群立马冲了出来,奋起直追。狼群刚开始还能再树下追逐他俩,可狼群追了一会儿就被花祭甩掉了,狼群也就只能在树下仰天长嚎了。
这样一来,花祭巧妙地运用狼群的嗷叫声盖过了她和米小兜在树顶飞驰的声音。
师官逐声而至,只见狼群在仰天长嚎,而花祭和米小兜早已不知去向。他在四下搜寻,发现米小兜的气息到大树下就断了。无论他再怎么找,就是找不着米小兜的气息。
踪迹断了,气息也断了,觅踪镜再也寻不到花祭和米小兜了,再加上夜黑风高,野兽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师官建议退出林子,另找栖身之地。
这一夜,他们就在林子外面安营扎寨了。
“哎哟,我的个亲娘。”他米小兜活了二十余载,最刺激也就数现在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在树顶上驰骋,如今可算经历了一回。虽然是依靠花祭的力量,但他还是很兴奋。
那么一大片的林子,花祭愣是带着米小兜一路飞驰而过。刚一落地,米小兜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花祭又拉着他开跑了。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这里生长的大部分都是矮小的植被,仅有几棵树稀稀拉拉在其中扎根。
渐渐地,花祭感觉到米小兜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不得不选择停下来。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四周十分静谧,月色明朗,只是风有点大。她又寻了一会儿,才选定在一块大岩石的后面过夜。
花祭道:“这里避风,就在这歇了。”
“师傅,你先歇一小会儿,我去给你打一些野味垫补垫补。”
其实米小兜已经累得快翻白眼了,可他还是硬撑着。他是徒弟,花祭是师傅,徒弟伺候师傅,那是应该的。
花祭却一把将米小兜按坐在地上,道:“你打了猎物也没用,除非你能生吃了它。我们现在不能生火,如若不然,我们就会把我们自己给暴露的。”
“多谢师傅教导,小兜记下了。”
米小兜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他差一点就闯大祸了,幸亏师傅机警。只是可怜了他的肚子,他今夜恐怕要彻底挨饿受冻了。
米小兜抚着早就饿扁的肚子,正准备睡觉,突然就有五个果子掉落在他的面前。他喜不自胜,抬起头问:“师傅,这些果子是哪来的?”
“我是从刚才那片开阔地的果树上顺来的。”
花祭越是轻描淡写,对米小兜的冲击越大。就刚才那般危急的情况之下,她居然还能顾及其他。还有,她身上没有兜,他很好奇她把果子装在哪儿了,他又问道:“这么多的野果,你是怎么拿的?”
花祭微微一笑,指了指宽大的衣袖,“袖子。”
“师傅果然是师傅,聪明。”米小兜想不服都不行了。
“不是肚子饿吗,你赶紧吃。”
“别光我一个人吃啊,你也吃。”米小兜说着就拿起一个果子递给花祭。
花祭没有接,她道:“我用不着吃,倒是你,明天还要继续跑呢,有得吃的时候,你顾好你自个儿就成了。”
米小兜呆呆地看着花祭,无言反驳,谁叫他自己还没得道成仙呢。
看着米小兜的傻傻呆呆,花祭道:“如果你当时跟陈尔姚和沈轻爻一起改而拜在驱魔神族的门下,你今日就不用随我受苦了,你现在改变主意也不晚。”
米小兜拿起一个果子在自己的衣服上随便蹭了蹭,他一边吃着,一边道:“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花祭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指向远方,“都这样了,还好?我们不能生火,你看他们那边大火烧着,别提多暖和了。或许他们还打了猎物,还烤得香喷喷的,而你现在只能用野果饱腹。”
米小兜也探头看了看,由于距离太远了,远处熊熊燃烧的两个篝火映在他的眼里仅有婴孩的拳头般大小。他道:“我还以为有多大点事儿,不就是火嘛。他们有肉吃,我们有野果吃,大家谁也没饿着。”
面对米小兜的不以为然,花祭知道他这是死活都要赖着她了。
花祭倚着岩石,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道:“既然如此,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得听清楚了。我爹只教会我如何逃,他没教过我如何收妖降魔。你之前看见我拿收妖降魔的本领是我在我爹的实战中看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学,那你一定要注意看我平时是怎么收妖的。还有你使落英收妖术的时候,你试着抛却所有的杂念,集中精神,你没准就能练成了。”
“记住了,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这可不是一般的高难度啊。”
“想打退堂鼓了?现在也来得及。”
“我没想打退堂鼓,我是跟定师傅了。”米小兜即刻摇头摆手,生怕花祭趁势就把他给逐出师门。
花祭感慨万千,道:“如果你是被我爹收入门下,你将来必定大有所成。我爹一生都没收过一个徒弟,他对徒弟的条件也不多,仅有一条,但这个条件又极其的高,那就是品性一定要正,不容半点歪斜。而你正好具备,要是你早生三百年,你肯定会成为我爹的得意弟子。”
“我的品性正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的?”米小兜十分不解。
“那日当你拿起冷凌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冷凌剑可是很挑的,我没告诉过你吗,品性不正的,是拿不动冷凌剑的。”花祭粗略地一语带过。
花祭仅是挑简单的说,还有复杂的以前,她没有说。几百年前,她和他的关系处得可好了,那时他的品性就和现在的一模一样,既单纯又耿直,偶尔还会犯点小傻。
可恶的前世今生!命运牵扯之深,深不可测。花祭深知自己命运的强悍,她必须得尽她所能,以保他的生命不因她而受到牵扯。
“哦,难怪陈尔姚和沈轻爻都举不起冷凌剑。”米小兜喃喃自语。
这一路下来,米小兜发现花祭对于逃跑的路线并不是随机的,她有十分明确的前进路线,她并不只是单纯为了躲师官那么简单。米小兜问道:“师傅,我们这是去哪儿?”
花祭道:“去找一件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米小兜更加好奇了,只是见她没有道明,他也就不好再问了。
“行了,不说了。你吃饱了就赶快睡觉,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去对面的山头。”还没说完,花祭就贴着石壁躺下了。
“知道了。”
米小兜又吃了一个野果,剩下的三个就留着明天再吃,他将野果收好之后才睡下。
这边睡得深沉,然而还远在那边树林之外的师官愣是一宿没合眼,他时不时地踱东走西的。他盼着另有火光亮起,哪怕只有一丁点,可是他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失望不言而喻。
是啊,他能想到通过火光来判断她的位置,可她也不笨,她肯定不会生火将她自己暴露的。她防他,防得还真彻底,他有那么可怕吗?他不由得苦笑。
天刚蒙蒙亮,花祭和米小兜一前一后地醒过来,他俩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就上路了。
这回不跑也不飞,是用走的,米小兜别提多自在了。没人在后面玩命地追赶,此时就像是外出郊游一样。一路上虽然没有鸟语花香,只有一条潺潺的溪流,但也毫不影响米小兜的兴致。
山里的雾气很重,露水沾湿了袍褂。
太阳缓缓升起,温度也就渐渐升高,露珠慢慢地化成水雾。只消片刻,雾气变得越发浓重了。
花祭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她挖了一株植物走到溪边,洗干净后就递给米小兜。
米小兜不解,他接过之后就问:“这草是干什么用的?它是毒草吗?是要给谁用?”
“毒草?你才毒草呢。这是一味中药,名叫防风。它具有祛风解表,胜湿止痛的功效。你昨晚没少挨冻,你吃了它,可以驱寒。”花祭对着米小兜的脑壳就是一掌,当然她只是轻轻一拍,要不然她的一掌就能送他到阎王殿报到了。
“呵呵。”米小兜傻乎乎地一笑,张嘴就咬了一口防风。嚼着嚼着,他又看见花祭在笑他。他就想道,难道他是哪儿又做错了?
“你属牛还是属马?防风是根茎入药,不是叶子。”说罢,花祭就笑着继续赶路了。
花祭算是服了米小兜了,看来她对他是任重而道远啊。
“呸。”米小兜急忙把嘴里的叶子吐了出来,改成啃草根子。草根子虽然已经洗过了,但由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多少还带有一点儿土腥味,还好防风的味道是辛的,且有回甘,所以他勉强能下咽。他又继续吃了几口才扔掉,然后他就屁颠屁颠地去追花祭了。
在路上,米小兜就吃完了三个野果,末了,他还打了一个饱嗝。
走到崖壁下,花祭停下来等米小兜。
米小兜一走到崖壁下,他就学着花祭仔细看了一遍周遭的环境。
崖壁下全是小石子,毫无半点绿色生机。日头已高,雾气却依然浓重,感觉越发妖异了。
走了大半日,花祭和米小兜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进山。
花祭和米小兜这边从天一放亮就开始出发,而师官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当了,特别是玄其和鸿笺,他俩有一肚子的怨言,却又不敢言,只敢把所有的不悦全摆在脸上。
师官向奄落道:“师傅,我真的不用你们陪,您老就和其他师兄弟们先回猎雷山,我迟几日再回。”
玄其和鸿笺马上就顺杆子往上爬,他俩齐声道:“师傅,既然师官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先回山吧。”
奄落看到他们的脸上都是一脸的不耐烦,便道:“玄其、冉仪、鸿笺,你们三个先回去。燕离、尔姚和轻爻就随为师陪师官一起上路。”
“我自己就可以了,真的不用你们……”
师官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奄落打断了,他道:“就这么定了。”
奄落都这么说了,师官这当徒弟的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了。
在其他师兄弟走之前,奄落叮嘱他们不要在归途中多加逗留,以免多生事端。
他们这一走,师官就开始他的追影寻踪,然而他只能凭借着自己虚无缥缈的直觉去猜测,或许花祭昨夜就穿过了树林。他带着奄落他们穿过密林,在密林的前方,他发现了浅浅的脚印。沿着脚印一路追寻,他在一块大岩石附近发现了两个果核,岩石旁依稀还有两个躺印,看得出来是刚走不久,这应该就是花祭和米小兜留下的印记。
师官不禁有些懊恼,原来花祭昨夜是躲到了这里过夜的,而这里距离他们的驻扎的地方仅有五里地。若他昨夜能坚持找下去,兴许他早就找着她了。
师官又沿着脚印一路追到崖壁下,由于地上都是小石子,他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脚印。现在他只能再次凭直觉了,直觉告诉他,她很有可能进了这座山。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些直觉是打哪儿来的,但由于他手头上没有任何的线索,他也就只能听从这些直觉了,他别无选择。
师官绕着崖底走了一遍,终于发现了进山的小道。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花祭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