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驼子走了,黑暗的船底舱便陷入了沉默。
苏飞呆呆地站了一会,没有理睬满地灰尘,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感觉过孤单与落寞了,这些年来,无论刮风下雨,许季荣都会像只苍蝇那样烦在他的身边,赶都赶不走,现在,许季荣终于被赶走了,而且是被自己一刀劈走的,想到这,他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无神的眼睛只能看着地上一颗生锈的铁钉默默出神。
大船要在两天后才会出海,在船下次靠岸之前,苏飞只能一直躲在这里,他不担心食物,只要有一点点,他就可以撑上几天,他也不担心自己畏寒怕冷,特殊的体质让他连伤口都能迅速恢复。
不知坐了多久,苏飞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他打开旁边一个被杂物堆掩的小圆窗,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海平面,此时天已大亮,远处的码头也开始人来人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霍地爬了起来,他伸着脑袋,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似曾熟悉的身影。
是她吗?
待到那个红衣身影完全在人流中远去,他才摇了摇头坐了回去,心里一阵自嘲。
两天说长不长,时间不知不觉就在发呆中度过了,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岛,苏飞想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他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幕,从出生到以前,从新生到现在。
王驼子来送过几次食物,也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虽然他是这艘船的老船员,但偷放人进来被发现也要受到处罚。如今大船上越来越热闹,他要忙的事情也就更多,有时一天也没下来一次。
飘摇虽然是座孤岛,但红英树叶只有这里生长,所以来往的商人不少,但更多的是来寻找遗迹的外来人,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三年,但总有一些人慕名而来,就算在红英村,也能常常见到陌生面孔。
苏飞的心情很安静,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断刀,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反感与厌恶,只是每当想起自己陷入那片黑暗世界,他还是有隐隐的心悸,他不知道自己在被断刀控制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无论怎么说,断刀救了自己,要不然他和许季荣也一早死在熊段云的脚下,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以前那样意气用事了,也是想到这些,所以在离开时选择了带上。
“青眼魔王……凝暁……”
他喃喃地念叨,始终不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王,要是他真有那种恐怖力量,何须要被一个流氓踩在脚下。
“殳河师兄,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就这样回去了,那老东西会不会借机撒泼?”
苏飞正坐在船舱角落里发呆,门口突然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他不由得一慌,连忙伏下了身子,悄悄地躲了起来,从杂物堆叠的缝隙向外边看去。
“他想撒泼就让他撒呗,我们实话实说就行,那老东西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不然也不会像乌龟一样窝着,就派我们出来瞎晃一圈。”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船舱门口处走来了两名四五十岁的男人。
紫云门?
苏飞看清两人身上的服饰,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前几天在红英村,就有一些紫云门的弟子来向他打听遗迹的消息,那时苏飞还暗暗拿自己的断刀和他们身上的弯刀长剑做过对比,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真是晦气!出来转了大半年不说,还要被一个假消息搞得团团转,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散布凝暁出现的谣言,看我不杀了他!”
说话的是那名年纪稍小一些的男人,他面颊消瘦,言辞也极为狠厉,在他的左脸上,一条长疤从额头上划过左脸,看起来极为可怖,一句话说完,他看向身边的男人:“殳河师兄,三年前的消息会不会也是假的,凝暁不是一直在北方徘徊,怎么会出现在南方海域?”
凝暁……
听到凝暁,苏飞精神一振,他现在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顿时收紧心神,仔细听着两名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他屏气凝息,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他能感受到这两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压迫感,这种感觉,他没在熊段云身上感受过,这两人要比他厉害太多,稍有不慎便会被轻易察觉。
“应该就是凝暁,冰霜领域早就没落,别说能掌握冰霜的人都没有,更何况还能有挥刀冻结海面的能力,我想除了他也没有别人能够做到,只是为什么遗迹会将他引过来,我也实在是想不通。”
说话的是那名叫殳河男人,他比那名消瘦男人要壮实许多,只是两鬓稍稍泛白,年纪大了一些,他沉吟片刻,瞪了消瘦男人一眼,口气也变得责备:“这两天的消息,不用想都知道是假,要是凝暁真的出现,整座小岛还能安逸晒着太阳?做事也不多用用脑子,带着一群弟子瞎跑瞎晃,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消瘦男人被训,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说:“当时也没有考虑太多,听到消息就急忙赶了过去。”
“还好消息是假的,真就那样遇上了,我都不敢说活着回来,何况你还带了那么多弟子。”
说着,殳河叹了一口气,想起三年前被派过来的两个师弟,嘴角翘到了一边:“东阳鸣那老东西或许知道危险,所以才会借机除掉那两个白痴的吧。”
“殳河师兄,你的意思是说那老东西知道遗迹里有什么?”消瘦男人听到殳河意味莫名的话,突然开口询问。
“有这个可能,”殳河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应该知道好东西在什么地方,所以才会将他的宝贝女儿派出来,你有没有让白绍捉紧一点,这都两年了,怎么还没把东阳玉弄到手?。”
消瘦男人脸色有些为难,就连脸上的长疤都扭得很不自然,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东阳玉那女人有些难搞,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之前的计划?下一次掌门选举也没多少时间了。”
殳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去后你就跟那些人联系一下,时间紧迫,我们也只能这样。关于遗迹的事情,那老东西会让他的女儿过来,肯定有什么东西让他在意的,你让白绍多打听打听,东阳玉毕竟是个女人,哄一哄说不定就说了……”
说着,殳河的眉头突然一皱,话也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不远处堆放杂物的角落,在这个阴暗的船舱里,从窗口透进的光束显得尤为亮眼。
他走进了几步,闻着空气中的酸味,听着因船身摇晃而发出的木头摩擦声,感觉有哪里不对。就在刚才,他感觉散发出去的气场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即使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可还是让他清楚地捕捉到了踪迹。
他迈出步子,气定神闲地来到了小窗面前,站在阳光下,看着地上的脚印和点点飞散的灰尘荧光,他的嘴角勾起了冷笑。
消瘦男人也跟了过来,他看着殳河,虽然心里疑惑,但并没有开口,他看了看甲板上的脚印,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大船轻轻地晃,苏飞心里砰砰地跳,他紧紧地缩着身子,听着耳边的安静,不敢有丝毫地动作,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心里暗骂这两个该死的老东西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谈话。
咒骂中,他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种气场也越来越压抑……
殳河和消瘦男人站到了一块落地的大帆布前,帆布破败发黄,一块块脱线的补丁已看不出任何颜色,在帆布中央,高高拱形一个弧形,任谁都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各自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消瘦男人的目光更是阴寒,他手掌一震,一阵气浪汹涌而开,将地面灰尘和船帆猛地吹出老远。
苏飞心头猛地一颤,连忙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