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超越者号研究小组”的秘密研究课题也在悄然进行着。在这样的研究中,强尼度过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十九岁生日、二十岁生日,就在这一天,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这一天是赫拉姆下来视察工作的日子。与他祖父的祖父一样,他也头戴纯金王冠,披着尊贵的金色斗篷,打着华丽精美的领饰,身后跟着上百随从皆马首是瞻。在研究所里,他与强尼、欧尔森、希洛、皮克四位“超越者号”的主要研究人员进行会面。
四人穿着正装,对赫拉姆露出整齐而恭敬的笑。在带领着赫拉姆参观完半成品“超越者号”、四处转了一圈、并对每一种成果详细介绍过后,赫拉姆听得云里雾里,看他的表情似乎感到有些倦了。
强尼忙主动搬来一张最好的椅子放在赫拉姆身后。赫拉姆满意地笑笑,一屁股坐了上去。那椅子不同于国王的宝座,支撑起他那庞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吃力。随着赫拉姆的肥胖的屁股在上面移来移去,椅子也随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强尼的心悬得高高的,这把椅子已经是他昨天精心挑选出来的最结实的一把,就是为了迎接今天赫拉姆的视察,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如果赫拉姆坐着坐着掉下去了…他想都不敢想。
还好,赫拉姆的屁股下面吱呀吱呀响了几声,就不再响了,看样子是承受住了那个重量。赫拉姆的脸上又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四下望了望,赞赏地点点头:“你们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呀,照这么看,应该是很快就能把超越者号研发出来了吧?”
欧尔森、希洛、皮克三人不由自主看了强尼一眼。强尼转了转脑子,镇定地说:“我们现在的超越者号还处于试验阶段,不算是真正的成品。圣女座α距离我们足有1314光年,以光或电磁波都要跑上一千多年,有质量的物体想要抵达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我祖父的不老星探测飞船已经达到了光速的数百倍,可我们还是花了十年多的时间才取得不老星的有关资料。我们都知道,人类的寿命可等不起这十年又十年。所以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难题,不是如何脱离光明系,也不是如何脱离本星系群,而是如何让人类超越第六宇宙速度,在宇宙中自由航行,按目前人体能够承受的重力加速度极限来看,这项研究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我们在攻克这个难题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每天都要吃东西,如果航行时间多出一天,就要多准备一船人一天的口粮;如果航行时间多出一年,就要多准备一船人一年的口粮,这可不是小数目,甚至决定了超越者号的容积、规模。”
赫拉姆听得稀里糊涂,云里雾里,脸上是似懂非懂的表情。他说:“通俗地说来,也就是,虽然你们造出了这艘‘超越者号’,但都只是表象,是吗?”
欧尔森、希洛、皮克三人又不由自主看了强尼一眼。强尼的脑子飞速运转了一圈,镇定地答道:“也不是这样绝对。我们的实验还是有所进展的,至少在攻克加速度的难题上我们已经有了不少进展,也就是说,我们的努力已经有了方向,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另外…”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台半成品“超越者号”,介绍道:“它也并不是固定大小的。”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欧尔森他们,三人会意,忙走向一台仪器前,噼里啪啦操作了起来。
不一会儿,超越者号似乎被启动了,它缓缓从空中浮起,看起来更加像是两个扣在一起的盘子。它并不显得笨重,反而十分轻盈,盘底照射出一束耀眼的光。它的内部似乎有什么机器在微微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似的,紧接着,一块块合金板从里面自动伸出来,像是在自动搭建,不一会儿,整个飞船就搭建完毕,看起来比先前大上了一倍还多。
“看,”强尼的表情有几分得意,介绍道:“它不但可以随时转变大小,还可以变成别的形状,以便适应各种复杂的宇宙环境,抗击各种外来的冲击。”
欧尔森他们听闻,又在机器上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通。很快,飞船的内部又微微响起了机器的声音,合金板一块块改变着组合形状,飞船形状果然渐渐起了变化,渐渐变成了趋近于球形的形状。
“嗯。”赫拉姆看呆了,许久,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好。”
“至于飞船内部,刚才您已经参观过,有所了解。”强尼礼貌地说道:“我们现在的实验已经有了方向,想必不会让您等上太久,就可以有重大的突破了。”
赫拉姆满意地点头,点着点着,眉头却皱了起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题。强尼心中忐忑不安,揣测着国王的心思,小心翼翼斟酌着语句:“您不用担心什么,尽管放心,我们向不老星迈出的第一步已经快要落下脚了。”
“不,我不是担心‘超越者号’。”赫拉姆突然抬起头,眯着眼深深打量了强尼一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怪异,看得强尼心里直发毛。
“那是…什么?”
赫拉姆皱眉思索片刻,摸了摸下巴,“那些什么电磁波?α?第六宇宙速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好尽快造出来。除此以外…”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强尼身上。强尼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强尼,”他的语气突然十分郑重其事:“你应该有二十岁了吧,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吧?这样让你成天呆在实验室里研究,对于你这样的大好年华,实在是有点可惜,可惜…”
强尼惊呆了,对于赫拉姆突然转变的话题,他毫无预料,结结巴巴地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赫拉姆摸着下巴,又眯起眼好好打量了面前的强尼一眼,从头打量到头,“你看,你如此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二十年来的时光,竟然都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对着一台台枯燥的仪器度过,连接触异性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你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我们西利亚的天文学事业,你这样的付出,理应得到更多的回报。”
“啊,这,我…”强尼呆了,欧尔森他们三人也愣愣地看着他。他连忙客气推辞道:“我不要紧的,这些设备在你们眼里看来可能比较枯燥,可在我眼里它们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可爱,每天对着它们,我就能找到很多人生的欢乐…”
“人生的欢乐,这只是其中之一。”赫拉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辩解,“研究带来的欢乐,完全不能取代家人给予的欢乐。能与妻子和孩子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这样的欢乐、这样的成就,难道能用研究替代吗?”他回过头,扫视了一圈身后的上百位随从,问道:“你们觉得呢?”
“当然不能。”“当然不能。”“当然不能。”…上百位随从不约而同附和道。
“强尼,”赫拉姆的视线又落在了面前的强尼身上,他仿佛是随口问道:“不知你心里,可否已有心仪的女人,在这里,我也好为你顺便牵线搭个桥?”
强尼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像是被赫拉姆说中了心事似的。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的脸红纯粹是因为紧张不知所措。他的脑筋在飞速运转,这短短两秒内,他拼命揣摩赫拉姆此番计划的深层用意,可无论如何也揣摩不透彻。他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下意识道:“我还没有…”
“那真是棒极了。”没等他说完,赫拉姆就开心地拍了下手,似乎正中下怀。他又打量了强尼一眼,接着回过头扫视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其中的一位随行人员中。
“布莱克,你的女儿是我们西利亚数一数二的美人,我记得,她也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
那个叫布莱克的人有些错愕不及,结结巴巴答道:“是,是的。”
赫拉姆很开心,仿佛是顺口说道:“那就这样吧,让你女儿做强尼的妻子,这不是很好吗?瞧,男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他又打量了一遍强尼,眼神中包含着赞许,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强尼看了布莱克一眼,这瞬间才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原来那布莱克,正是当年那个最早反对赫拉姆十五世大力发展天文学的年轻议员的后代,同样,他也相当反对赫拉姆十九世大力发展天文学。
强尼终于明白了赫拉姆突然关心起他感情状况的良苦用心。这种节骨眼上,赫拉姆安排自己的“政敌”的女儿与强尼结婚,无非是要找准机会对布莱克下手。如此一来,若强尼真的与布莱克女儿结婚生子,便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被妻子、孩子牵制住,无法随心所欲抛下家庭独自前往不老星做个叛徒了。如果他在约定的期限没有返回赫拉姆星,那赫拉姆便有足够的理由杀光强尼一家,还能借此机会杀光布莱克一家,斩草除根,使整个西利亚王室统统是听命于赫拉姆的人马。
强尼震惊得手脚冰凉,短短几秒内,他的思维似乎进行了一场长途跋涉。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扫视了那随行的近百人,灵机一动,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