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圣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人口失踪案件,闹得人神共愤。失踪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圣山”警察——山林执法队,多次搜山均无功而返,山下的情报站——“圣迭戈”教堂经过秘密侦查,亦没有任何发现。时间一点点推移,家属们失去了耐心,老太太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男人握着老婆的发簪和衣服,小媳妇儿举着丈夫用过的酒壶、烟枪,时不时聚集在“行政院”门口闹事,哭喊着要“行政院”给他们一个说法,有几次甚至还动手殴打卫兵,还说什么“‘圣山’若管不了,就下山去警察局报案”。一旁看热闹的山民也跟着起哄,场面非常尴尬。
这种情况,作为执政官的黄彪完全可以大笔一挥赶走闹事者。但他选择了亲自出面安抚。家属们见他出来,集体下跪,恳请青天大老爷为他们做主。黄彪急忙去搀扶为首的老人,并向他们保证,在找到失踪者之前,他们家属的一切生活开销由“行政院”负担。家属们感激涕零。
这不是故作姿态。他曾对人说过,既然迈出了立国的道路,就要让“圣山”褪去土匪的气质。
自土著与外人和解,山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在平地、山坡、树林和水源处,七八个村落星罗棋布,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以打猎、捕鱼和采摘为生。“基督村”坐落在西峦顶下,地形开阔而平缓,拥有唯一的耕地,是“圣山”最繁华的地带。手工业者在此重操旧业,从事铁器、木器、石材和皮革加工。一些精明的商人总可以搞到各色稀缺货物运送到这里贩卖。
黄彪新官上任,向“拜上帝教长老会”递交了早已写好的“国情报告”,推出了一系列新政:鼓励开荒,在每个村子都增加耕地面积;收购“基督村”一部分耕地,谓之“公田”,每一季由全体农民捻阄竞争耕种权,收获的粮食一部分充公,一部分归自己;兴建各种手工作坊、大型集市;成立私塾、诊所,修葺道路。黄彪建议,“圣山国”需要以“教化”立国,消除一切野蛮和愚昧的行径,虽是弹丸之地,也要建立起一个“现代化国家”。
新政实施起来比较吃力。
首先是粮食的问题。山中地势陡峭,居民开荒的积极性不高。“基督村”的“公田”,报名耕种的人数寥寥。几个月过去了,山中的耕地始终无法形成规模,“圣库”也没有存粮。不解决这个问题,风调雨顺的时候,大家还能凑合活下去,一旦遇到灾害,所有人都会忍饥挨饿,沦为难民;
其次是经费问题。“圣山”的经费来源于教会募捐和山上居民每月缴纳的钱粮。不过居民们不太愿意“缴税”。他们大多数是因为躲避苛捐杂税和地主、资本家的盘剥才沦落至此,好不容易过上自由的生活,现在又要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岂有此理?没钱修路、盖房子,是“行政院”无能,为何还要强加到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头上呢?
第三是药品的问题。“行政院”通过圣迭戈教堂购买药品运送上山,价格只比山下高一点点,不过每次都不能大批量进货,品种也不齐全,否则在通关哨卡容易被国军和警察当成共产党扣押。一些奸商看准时机,私自购得山上暂时短缺的药品,以高于正常价格的二到三倍出售,形成黑市,赚得盆满钵满。“行政院”想打击奸商,奈何居民们不仅不作证,还说“若非这些商人,我们早就病死了”。
以上问题,全部抛给了曾经是教书匠的执政官。有人劝黄彪,对付刁民不能用一般的手段,强制他们去做就好了。黄彪叱道:“我推行‘教化’立国,又怎能对自己的人民行此事?不必再议!”他不得不去和许德贵商议。
许德贵仍然端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听完陈述,不紧不慢地眯着双眼说:“你做得对。有些笨蛋就知道对自己人动武,脑子都坏掉了!”
黄彪说:“正因如此,才更加棘手。”
许德贵说:“有什么可棘手的?只要你黄长官张口了,我许某人就带人下山去抢,要什么有什么。”
黄彪说:“将军此言,恕黄某不敢苟同。我们受天父恩惠,和上万‘圣山’民众寄托,怎能做这样的事呢?这有违‘教化’立国的准则。”
许德贵嗤之以鼻:“那是对自己人,山下的可都是敌人!你对他们心慈手软,总有一天他们会吃掉你!”
黄彪依然不能同意。
“山上的事,你再如何算计,都是徒劳的!”许德贵有些生气,“我们的地盘小,东西就这么多。就是变戏法的,他也要先有东西,才能变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彪说:“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认为,我们要吸引更优秀的人才上山,势必要注重自身形象。他们可不想归顺土匪。”
许德贵冷笑道:“照你的意思是,形象比山上这一万多人的性命更重要?”
黄彪竟无言以对。
许德贵说:“我们是小国。小国悲哀就在于,没有大国的体量,却还会患上和大国一样的病症,我们自己不是医生,乱搞一气就会死。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黄彪忽然觉得,他和许德贵之间的理念相去甚远。他欣赏许德贵的果决和勇气,但他同时认为许德贵谋略不足。黄彪很清楚,山上这些人稂莠不齐,尤其是稍晚一些上山的,更抵触“教化”——他们本身就是赌徒、流氓混混和乞丐,只想着不劳而获。若如此放任自流,“圣山”不会有光明的未来,结局只能是被剿灭。
但许德贵的话也并非完全错误。“教化”是长远的东西,不能当饭吃。山下村子里的那些地主老财,随便找个狠狠敲诈一笔,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比煞费苦心搞的什么政策来得要更快、更实惠。“圣山”靠这种方法存在六七十年,不是没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黄彪初来乍到,不能把自己置于孤立。“教化”的事,终究是要搞的。他得先解决眼下的危机。
“我担心的是,大家还没有从山南县大败退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好办,自愿加入。而且咱们只打家劫舍,不攻城略地,有什么困难的?尝到甜头就都自愿了。”
“如果国民党要对付我们呢?他们刚稳定下来,想收买民心,拿我们开刀再合适不过。”
“他们打,咱们就跑。跑回这山上,易守难攻,他们也不傻,不会追来的。”
黄彪点了点头,自嘲道:“又成土匪了。”
许德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真的不适合这行当。”
自那以后,“圣山义军”招募行动小队陆续下山。起初还比较收敛,以黑布蒙面,深夜潜入地主、乡绅的宅院,勒索他们的金银财宝和粮食。后来逐渐发展为洗劫全村,普通村民的鸡鸭牛羊也不能幸免。在许德贵的授意下,小队开始抢女人上山,供“圣山”官员挑选妻妾。如女人不从,则直接杀掉,或充当军妓。那些村庄实际上已成“圣山”的“殖民地”。有时,行动小队会进入更大的乡镇,但这些乡镇警察数量较多,也有驻军把守,也只能小偷小摸,见好就收。
就这样,“圣山”的粮食和药品再也不成问题。年轻人不再种地,参加行动小队和从事工商成为山上最时髦的职业。通过圣迭戈教堂,许德贵与一个长期活跃在远东地区的俄国军火贩子成功取得联系,购买了五百支汉阳造步枪和十门迫击炮、两百发炮弹,分批运进山里。军火贩子还带来几位军事技术专家和工程师,指导“圣山”翻新房屋,修筑进出山道路和防城工事,将“圣山”变成了一座堡垒。
人们载歌载舞,祝贺“圣山”的新生。所有这些功劳都记在了许德贵的头上。那年恰逢“天父下凡礼”,当大长老万贯才登上天梯,把“圣物”放入石碑顶端的容器中时,面对一飞冲天的蓝色光柱,激动和喜悦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觉得,那是上帝也在为“圣山”欢庆。
黄彪只能在角落里喝闷酒。他知道,久而久之这里一定会变成土匪窝,积重难返,他的地位也会慢慢降低。
“义军”行动小队在山下趋于公开化,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在燕城城区,一支小队醉因酒与城内黑帮火并。伤亡情况不严重,但此事被《燕城日报》刊登了,标题赫然书写着“奇装异服的通天山匪徒”。
黄彪有些幸灾乐祸。他看完报纸上的相关报道,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上面的照片,佯装生气地质问山林执法队队长侯强:“不是让你给他们培训吗,怎么还戴着头巾就进城了?生怕别人不知道?”
侯强无辜地说道:“我培训了,他们不听啊……他们的小队长嫌我们罗嗦,还要打咱们执法队的人……那下次咱们也……顶回去?”
“你把进城闹事的人给我列个单子,我去找许将军。这事情我们不能背黑锅。”黄彪把报纸狠狠甩在桌子上,似乎这样会解气,“下次再有不守规矩的,直接抓,出了事我扛!”
侯强说:“是!”
黄彪接着问:“失踪人口的案子怎么样了?”
侯强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苦衷。
“怎么了?”
“有一些进展,不过……长官,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我今天带队在绿水河边上巡逻,看见万大长老和他随从……好像是在散步吧。”
黄彪读着报纸,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怎么了?”
侯强说:“可当时是凌晨四点多……后来,我们到大长老府邸的时候,您猜怎么着?大长老和他的随从,正从屋里出来,好像刚起床的样子……你说奇不奇怪……”
黄彪愣住了,眼神渐渐从报纸上移开。他盯着侯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心想,难道他回去又睡下了?这也太快了吧?我们抄最近的路回去,之前他们可在我们后面,怎么可能更快呢?难道这大长老……他会飞?”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确定那人是他?”
“没错,不可能看错的。”侯强接着说,“后来我派人跟长老府门口的卫兵聊天,卫兵肯定地说,大长老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上八点起床。我觉得这就非常奇怪了……卫兵是许将军的人,应该不会撒谎。大长老是怎么从卫兵眼皮底下出来的呢?他起那么早,去河边做什么呢?天还没大亮就去人烟稀少的地方散步?我觉得有点蹊跷。”
“你怀疑他跟人口失踪案有关?”
侯强眨了眨眼,笑道:“没有,不敢。那是大长老,上帝的使者,我一个草民哪儿敢这么怀疑,哈哈。”
黄彪靠着椅背,沉思良久。真是双喜临门。行动小队惹出事端,他已经在暗自窃喜了。侯强报告的这件事就更振奋人心了。这是到目前为止,案子唯一的突破。这至少可以证明万贯才是有疑点的,值得继续调查。黄彪不可能放过这个发现。破获人口失踪案,可以成功扭转颓势,树立威信。
“你的怀疑很好。派人密切监视,看看还有什么新情况。”黄彪叮嘱道,“毕竟是大长老,不要声张,省得别人说我们饥不择食。”
过了几天,僵局进一步被打破。
据侯强报告,山林执法队抓捕了渔夫吴老头。被发现时,吴老头正在河边小树林深处的一棵粗壮的槐树后面,用锄头为一座坟头填土。那是一座无名新坟。执法队员问死的是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圣山”若有白事,一般会报备给“行政院”,然后全山统一发讣告。然而最近并没有发讣告。加之吴老头鬼鬼祟祟,很不自然,执法队员遂将其带回“基督村”的牢洞继续盘问。
牢洞是西峦顶上的一处天然山洞,洞口像是被巨人一拳豁开的地狱之门。即便是夏天,靠近它的人也会感到刺骨的寒意。紧邻洞口的几亩耕地常年欠收早被废弃。洞穴深邃,越向里纵深越逼仄潮冷。原先村民把生性倔强的牲口赶入山洞囚禁,后“行政院”征用山洞修建监狱,开凿石壁,加修铁索和栅栏门,形成许多一人多高的狭窄空间和一个较大的空间。还有些较小的空间,是犯人的牢房,如立起来的无盖棺材。为了不让犯人们冻死,每间牢房门外的墙壁上都点燃火把,亦可照明。较大的空间则是审讯室。
吴老头惧怕严刑拷打,如实招认:前一天,大长老的贴身随从张润把他叫到树林里,要他于第二天在这里埋个人,说是病死的,不许对任何人提及。事成之后,可以让大长老给他女儿看病。吴老头不敢多问,第二天按时抵达,看树林里有个用草席遮住的人,应该是尸体,就开始干活。还没完事,就被山林执法队抓了。
吴老头是山里最老实的人之一,不会撒谎。
黄彪和侯强带吴老头去河边树林指认,令山林执法队掘开坟墓,果然挖出了一具用草席覆盖的尸体。尸体尚未腐烂,清晰可辨。经过与失踪人口登记簿的比对核实,确定此人乃是失踪者之一。
张润被锁定为最大的嫌疑人。
此人黄彪认得,是当年帮助“圣山”翻新房屋的工程师之一,为人随和,行事低调。因为同是上帝信众,他留在“圣山”,经常出入万贯才的长老府,与其讨论《圣经》教义,后来竟被万任命为贴身幕僚。黄彪和许德贵曾禁止任何人同万贯才保持私下联系,担心其利用自身威望作乱。后来事务繁忙,也就没有深究。
这两个人一定不干净!黄彪命令侯强,逮捕张润。
谁知,侯强等人埋伏了一天一宿,也不见张润走出住所。执法队持枪破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桌子上摆满了书籍和厚厚一沓图纸。在一个柜子里,队员们发现了一台深绿色的机器,还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了一些数字。
黄彪抵达后,一眼认出那是军用无线发报机和密码本。
这下就很有趣了。普通人即使搞到了电台,不经专业训练,也不会发报的。再看看那些图纸,上面画着“圣物”,还把外形参数和喷发的时间、时长记录下来,旁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这代表了什么?
张润是卧底,他的目标是“圣物”。
黄彪命令侯强,立刻封锁一切出山的道路,全力搜捕张润!
但为时已晚。从山下的“圣军”哨卡传来消息,张润借进城买东西的理由,早已扬长而去。假如他是燕城方面派来的,这会儿恐怕早已抵达市区了。
黄彪想,就算张润跑了,还有一个人是跑不掉的。
他亲率山林执法队来到大长老府,以保卫“圣物”安全的名义进行搜查。谁知刚进大厅,万贯才的两名随身护卫便向执法队开枪射击。双方激战半小时,二护卫殒命,执法队员一死一伤。
黄彪指挥众人搜查,在最里面的房间发现了万贯才。几名壮汉合力撞开反锁的房门,忽然一道白色的强光猛烈闪过,所有人暂时陷入了失明。待视力恢复后,只见在一台硕大的、几乎充满房间的机器中,“圣物”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万贯才正双手合十立于其前,面向天空祈祷。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神色安详的女孩。
万贯才被擒获,关押于牢洞。许德贵亦发声支持黄彪的行动。
(以下为审讯笔录)
黄彪(以下简称“审”):张润已经逃了,而你显然也有嫌疑。我不想事情太难看,希望你能主动交代问题。
万贯才(以下简称“万”):(沉默)
审:在你的实验室里,我们发现了十具的遗体,都是‘圣山’的失踪者。你如何解释?
万:(沉默,时而摇头微笑,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审:你笑什么?
万:没什么,只是觉得可笑。
审:那些人是不是你杀死的?
万:(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杀他们,我在帮他们通往天堂。
审:(冷笑)是的,他们是去了天堂,因为你杀了他们。
万:你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们客观上是“死”了,但我主观上没有“杀”他们。我只是给他们注射了一种强化血清。
审:强化血清?
万:没错。我研制的。能改变人体的细胞,加速新陈代谢和再生能力,让人变得更强壮、跑得更快、伤口愈合也更快。
审:那他们怎么还死了?
万:这是科学研究,血清还不成熟,发生一些失败是允许的。
审:现在成熟了吗?
万:你们在我实验室看到的女孩,我给她打的是最新的作品。不能说是成熟了,但比我以前的作品要改善很多。我从山上的一种花朵中提取的物质,可以与某些动物的细胞融合,产生些意想不到的生化反应。这正是我要找的东西。我叫它“夜殇”。
审:你们是如何绑架那些受害者的?
万:绑架?受害?你不如说他们是为科学献身了。当然,他们不情愿也不行,我会派人用麻醉剂从后面偷袭他们。只有最后这个女孩,是趁他父亲为我们做事的时候,哄骗过来的。
审:说说你的同伙吧。死了两个,逃了一个。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万:我觉得我无论说有还是没有,你们都不会相信。
审:到底有没有?
万:没有。
审:在府邸中修地道是谁的主意?
万:是张润。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师。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隐蔽这么久。
审:把“圣物”放到机器中亵渎,也是他的主意?
万:你错了,这不是亵渎,这是敬畏。面对这样美轮美奂的东西,你们只知道跪下磕头,说什么“天父下凡”,而我们会思考其中的奥秘。它是大自然和神的恩赐。我们制造了一个特殊的装置,连接“圣物”和二号机,并激发它的能量。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驱动庞大的二号机运转。
审:我们会把“圣物”取走,然后拆除你的机器。
万: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做。“圣物”经过机器的激活,已经提前进入了活跃状态。随意挪动,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审:什么后果?
万:不知道,我只是猜测。
审:我们换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张润是什么人?
万:他是我的得力助手,优秀的工程师、物理学家。
审:看来你确实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张润是混入“圣山”的卧底。他的目的是窃取情报,偷盗“圣物”。他用军用电台和山下联系,这里所有的情报,山下了如指掌!
万:(愕然地)这怎么可能?他是卧底,又怎能帮我做那些研究?
审:你的那些研究似乎都不太顺利,我想应该就是原因吧。
万:他的理论素养和实验素养都很高,即使是卧底,我也十分佩服。
审:你害死了那些与你无冤无仇的人,只为了你的什么狗屁试验,不觉得羞耻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万:(激动地)你们又对得起你们的良心吗,篡权者?你们只是一群蝼蚁,为了争权夺利,相互厮杀,践踏同类。我的目的,就是成为第二个造物主,把你们这些劣等人赶尽杀绝!
审:你疯了。你这么做,对得起你世世代代镇守“圣山”的列祖列宗吗?
万:(得意地)这个烂摊子,早该有人收拾了!
审:(轻蔑地笑)不过不好意思,恐怕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实验室里的那女孩已经死了。你的计划失败了,并且又搭上一条人命。
万:(得意的神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僵在脸上,像是被水泥凝固住了,眼球快速转动,似乎在急速思考着什么,仿佛一个被老师责令修改错题的学生,正在苦苦地验算,寻找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
审: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劝你再考虑考虑,把所有的情况都交代清楚。在我把你的供词提交给长老会之前,如果你还有什么要坦白的,可以随时找我。来人,押下去!
(万贯才被两名士兵架着胳膊拖了出去。临走前,他还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不可能……她不会死……”)
案件告破,但令人高兴不起来。黄彪回办公室整理卷宗,他总是隐约觉得事情还有诸多疑点。
“黄长官,出事了。”侯强慌忙走进来,连门也没敲,“后山发生交火,抓了几个俘虏上来,是国民党的兵。”
“什么?”黄彪吃惊地说,“俘虏有交代什么吗?”
侯强说:“有。他们当中有个排长,说燕城警备司令部派曹剑飞团全体出动,打算前后两面夹击了我们,在午夜时分发动总攻。”
黄彪有些慌乱,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太快了!来得太快了!不妙,不妙!”
侯强说:“我们该怎么办?”
“停止手头工作,”黄彪伸出一只指向外面,“把巡逻和值守的人员聚集到一起,去长老府保护‘圣物’,决不能让‘圣物’落于敌手!”
“可……万贯才怎么办?”
“他交给我。你们不用操心。”
黄彪拉开抽屉,拿起手枪,朝门外走去。
这天夜里,密集的枪炮声打破了“圣山”的宁静。七八个村落的居民们在睡梦中被惊醒。
在“基督村”的祭坛广场,许德贵跳上祭坛,对着台下的居民以及两千名整装待发的“圣山义军”勇士痛陈万贯才与国民党卧底秘密残害百姓、背叛上帝的暴行,说国军已大军压境,唯有决一死战。
“魔鬼引来了撒旦,我们是上帝的子民,要誓死保卫圣山!”许德贵慷慨激昂地演讲,“把那几个俘虏兵带上来!用他们的人头祭旗!”
几名国军士兵被推上祭坛,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沾满了血污,衣衫破败不堪,手脚皆锁链拷住。
“杀了他们!”人们愤怒了,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义军”行刑队把这些俘虏按跪在地上,集体退后几步,拉开枪栓,只等一声令下。
就在此时,伴着一声巨响,脚下的山体开始强烈震动,台上台下的人纷纷跌倒。周围的房屋如积木一般一座接一座地倒塌,巨大的裂纹爬上祭坛,拦腰折断了刻有先祖铭文的石碑。整个“基督村”,沙石乱走,尘土飞扬。
许德贵挣扎着爬起来。透过烟霾,他看到从大长老府的穹顶处喷出的蓝色光柱,于高空处形成迅速晕开的耀眼的光斑,几乎要遮住整个夜空,月光和繁星为之黯然失色,
万世晶石提前喷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