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柠把之前的那一打酒喝掉了一半,他们只好又再叫了一打酒才开始玩。
玩大话色,玩的就是心理战。
规矩很简单,三个起叫,围色加一,全色加二,单色不为零。输了可以选择喝一瓶酒或者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开局,孟浩然先叫,他开盅,自己摇了四个一,一个五(围色),他观察着李音开盅时的表情,只见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色子,脸上露出了不太满意的表情。他想了想,叫道,“三个一,斋。”从三个一,斋开始叫的话,一便不能作为任何数字。
他赌她没有一或者只有一个一,如果她开他那她就输了,如果她加一,那他还可以加一,以李音谨慎的性格,当他叫道五个一的时候,她一定会开他。
李音瞪大眼望孟浩然一眼,犹豫了一会叫道,“六个三。”
噢,翻倍破斋了。当对方喊的个数是他喊的两倍时,一就可以作为任何数字。孟浩然觉得,李音手上一定是有两个三和一个一或者是两个一和一个三。
到底是哪种情况呢?根据李音开盅时不太满意的表情,孟浩然觉得一定是前面那种情况,他甚至更大胆地猜测,或许李音手上只有一个一和一个三,她在赌他手上有三。
呵呵,可惜了,即使他手上有三,他也不会让她如愿,他叫道,“七个五。”
李音面无表情地,“九个五。”
呦呵,居然还敢加两个,孟浩然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心里头在认真地分析李音可能拥有的色子点数。想来想去,他觉得她手上肯定只有一个五,她加两个五是想吓唬他,现在他手上一共有六个五,她最多只有两个五,那么总数肯定就不够九个五了,他信心满满地笑着,潇洒地揭开筒子,“我开你!”
李音看了一下孟浩然的色子,四个一,一个五,她便满意地笑了,她轻轻地揭开筒子,说道,“你输了。”只见她那红色的筒子垫上,有五个五……
孟浩然瞬间有种懵逼的感觉,他这个曾经号称骰魔的色子王竟然让李音给摆了一道,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从前的李音玩大话色的时候总是很实诚,一点大话都不会讲,并且色子摇得好或不好,全表现在脸上,刚刚孟浩然就是看见她的表情甚是不满意,才猜想她的色子点数并不好,哪知道,她是故意露出那种表情来给孟浩然下套的。
他不想喝酒,他有股正在熊熊燃烧的斗志被她给激发出来了,也因此,他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李音输得一败涂地,好让她知道骰魔到底有多厉害。他说道,“我选择真心话。”
李音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选择,一时间她还没有准备好想问他的问题,只好随便问道,“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
答案当然是不满意的,因为现在的他,没有钱,没有朋友,还有没有她,他摇头,反问道,“那你呢,对现在的你满意吗?”
这话一问出口他便后悔了,她现在有钱有家人有事业有朋友有爱情,她什么都有了还怎么会不满意?
李音不答话,只是盖上筒子摇着色子,说道,“你想问我,就赢了我再说。”
孟浩然闻言挑眉看她,他才发觉,她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一脸羞怯,眼神总是清澈如水,高兴或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他一眼就能看穿。可现在,她学会了掩饰自己,他看不透她的眼神,猜不透她的心情。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他不知道她现在开心还是不开心。
后来一连好几次,孟浩然都输了,他短时间内连续喝三支酒,一时间难受极了,接下来输的那几次,他都选择了真心话,但是李音问他的问题真的很无聊。
李音:“你现在体重多少?”
孟浩然:“70公斤。”
李音心想,比以前瘦了。
李音:“你大学修的是什么专业?”
孟浩然:“市场营销。”
李音:“你喜欢做菜吗?”
孟浩然:“不喜欢。”
李音:“最喜欢吃什么菜?”
孟浩然:“女朋友做的菜。”
李音:“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孟浩然:“如你所见。”
……
孟浩然觉得挺失落的,李音问来问去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五年没见,她对他想知道的事情真的一点都没有吗。而她每次输了之后都选择喝酒,一瓶瓶的酒空了,她却没有半点醉意,倒是脸渐渐苍白起来。
他看着她愈发白皙的脸,劝道,“你不要再喝了,脸都喝白了。”
李音摇头笑道,“你别小看我,我可不是当年那个不胜酒力的麦咭啊。”
孟浩然的嘴角抽了抽,麦咭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点生气道,“你就这么不想让我问你问题吗?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坐在这里很没意思?”
她愣着看他,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的怒意让她意识到,在这一刻之前他们极力维护的和谐是不真实的,她和孟浩然,早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他们了,他们之间还隔着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
既然还有没解决的事情,何不现在就解决掉呢,她放下色子,正襟危坐,认真地望着孟浩然,“我们不要打着游戏的幌子来试探彼此了,我们认真地聊一聊好吗?”
孟浩然把面前的色盅移开,认真看着李音,“好,我们认真地聊一聊。”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周围也喧闹很多,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慢慢斟着酒喝,就着啤酒带来的微苦,李音问出了她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五年前,我们约好在朵朵咖啡不见不散,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这个问题让孟浩然的心有阵短暂的刺痛感,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的酒瓶答道,“我去了,我看到你和谭昀言抱在一起,所以我走了。你知道吗,前一天我专程飞去新城找你,可你却去了苏城,收到你的信息,我赶着回苏城找你……”他叹口气,“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
听到他的话,李音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她没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是她让他误会了,可她又有点生气,气他总是不相信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走进咖啡店当面问清楚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时是不是非常笃定地以为我和谭昀言在一起了,就像你误以为我和他上床了一样。”
孟浩然低着头,“我知道上床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但那次在朵朵咖啡,他抱着你,亲你额头,你没有拒绝。”
李音觉得事情的真相有点讽刺,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一个人吗,她问道,“孟浩然,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他不回答,她沉声说道,“是信任,发生误会时,你从没选择过相信我。”
她不知道孟浩然现在是否还介意当年的误会,但她还是要澄清道,“当时他根本没有亲我额头,只不过是把下巴靠在我额头上。他抱住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我叫他松手,他没有松开,后来我挣扎几下,他才松开我。”
“那天我等你等到夜里十二点才离开,倘若那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或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们就不会分开了,但这个世上哪有如果。
孟浩然还是低着头,他的心因为李音的责备而难过,也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恼,他缓缓问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牵着你的手,你们是不是在一……”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李音打断道,“没有,我们以前没有在一起,现在也没有在一起,谭昀言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个多疑症能不能改掉?我告诉你,从头到尾,我就只喜欢过你一个!”
她的语气很不好,眼神还很凶,可孟浩然看着这样的她却忽然开心起来,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溺水很久的他终于被人救起,得以在这踏实的土地上躺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只因为,她说除了他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但很快他注意到另一个重点,她最后那句话说的是喜欢过他,那也就是说是曾经的喜欢,不是现在的喜欢。
他有点沮丧,自嘲自讽道,“我真是这天底下最傻最自以为是的人了,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终于可以不再纠结了。”说完,他拿起面前的酒瓶整瓶干了下去。
李音望着沮丧的孟浩然,苦笑了一下,不止他沮丧,她也挺沮丧的。虽然她知道了孟浩然那天之后不再联系她的原因,但是不管那原因是什么,她现在都没有机会重新和他在一起了吧,因为害他家破产的人是她那个自以为是的爸爸李睢庆。
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估计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和她一起喝酒聊天了,她举起酒瓶,“你不要一个人喝闷酒,我陪你一起喝。”
两个郁闷的人就这样不停地碰酒,一瓶接一瓶地喝,等到酒差不多喝完的时候,孟浩然比李音还要醉很多。李音只是感到头晕,意识还是很清醒的,而孟浩然则是完全不行了,一走出酒吧就跑到旁边的垃圾桶边上狂吐。
她递上纸巾给他,问道,“我送你回学校好吗?”
他摇摇头,“我不想回学校,我还想继续喝,我们继续喝吧。”
“你醉了。”
他还是摇头,“我没醉。”
喝醉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他喝醉的,她叹口气,“好,我去酒店开个房间,我们到房间里喝。”
幸好酒吧旁边就有间快捷酒店,她扶着东倒西歪的孟浩然艰难地走进酒店,她让孟浩然乖乖地靠在酒店前台上,然后从他的西装外套里找出他的钱包,
那钱包竟然还是高中时她唯一送过给他的那个。
看着这破旧的钱包,她有点感触,再一打开钱包,她愣住了,
钱包的里层夹着的全是她的照片,
一瞬间,她便觉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呼吸变得困难,眼睛也模糊了。
这时前台服务员催她要身份证,她调整好呼吸,这才颤抖着手从孟浩然那破旧的钱包里找出他的身份证递给前台服务员。
开完房,前台服务员还贴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给她,叮嘱道,“坐电梯时给他套着,别吐脏了电梯。”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
李音接过塑料袋点头,这才扶着孟浩然去房间。
进到房间,李音直接把孟浩然放倒在床上,看着他浑身酒气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就这样离开,放任他不管。于是她好心地去卫生间洗了条热毛巾出来俯身跪趴在他上方给他擦脸擦身。
她很认真地擦着,手指摸到他带着胡渣的下巴,竟然不舍地反复触摸着。时隔五年,再次距离他这么久,她便有点留恋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她一边摸着一边叹道,他真的长得好看,一如她高中第一次看到他时那般惊艳。
她犹自沉醉在这叹息中,孟浩然却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她,并伸手捉住了她的双手。
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孟浩然已经敏捷地翻身转瞬将她反压在身下,他望着她轻佻一笑,然后低下头靠近她的脸。
她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心跳早已经快得乱了节奏,她想,她怎么就忘记了孟浩然一喝醉就要在床上发疯的恶劣酒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