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撞击的声音不断响起，沙暴自西而来，好在他们的避难所在建筑物东侧，否则单凭这层被引路人揭下来的屋顶，还真不知道能顶住几次重击。
常顾一个人闷闷不乐，引路人却似乎一无所觉，她把用尽了子弹的那把枪从毛毡里解救出来，又把常顾的背包凭空取出丢给他，背包砸在肚子上，常顾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引路人。
“饿不饿？”引路人问。
这问题问得好。
常顾木然地从包里摸出肉干，塞进嘴里。
引路人没说什么，却不断地凭空取出各种器具，一样一样摆在沙地里：一个厚厚的锅，一个内壁被涂了厚厚一层泥巴还有一边被砸了个缺口的铁盆，里面放着些黑色的石头，几瓶水，一个纺织品做成的袋子，袋子落地的时候扬起了灰白色的粉末。
“你要干什么？”常顾对引路人的行为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
引路人理所当然地道：“做饭吃。”
常顾：“……”
“我们还没安全呢！”他咬牙道，“那怪物现在是没有动静，可如果它们有抵抗沙暴的……别的装甲什么的……”
“那我们就尽快吃——在它们准备好之前吃完。”引路人动手把黑石头捏得更碎（常顾忽然发现她手上力气大得可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燃一块小木片，丢进去引燃，又把锅架在这个简易的灶上，倒进水，等它沸腾。
对这种危险的行为常顾不知该作何评论。
异兽的嗅觉很好，虽然风一大它们就废了，但安全起见，不管有没有风，只要离开空中城，常顾都尽量避免吃能留下气味的东西。
明明不久前才从对付不了的敌人那里逃得性命，这时却要在险地当中开火做饭……她是不要命，还是……还是不要命啊？！
水不多，很快就沸腾了，引路人打开小布袋，把里面的粉末倒进了锅里，轻轻搅了几下，又摸出两个碗和两个勺来，把面糊分成了两份。
……不吃白不吃，反正就算不吃，气味也已经沾上了。
常顾接过碗和勺，闷头吃了起来。
“这是营地的行军干粮。”引路人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主要职责，开始对常顾推销起来，“也就是营地最难吃的东西。”
常顾吭哧一声呛住了。
“异兽的肉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但你有异能，所以，异兽的肉能优先供应。”她轻轻挥动着勺子，“狩猎小队还是很勤快的。”
常顾咽下嘴里的面糊：“我自己闯荡，也从没少了肉吃。”
“可你不孤独吗？”引路人问，“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也问得好。
常顾低头闷吃。
“那有很多人，有异能的不下三百，普通人呢，更多，大概两千个？”她摆摆手，“总之，你能找到玩伴，嗯，你会发现这世界上还有你喜欢的讨厌的人……”
常顾心道：讨厌的人我已经找到一个了。
“他们最近还开办了学校，要培养一批了不起的猎手，外出狩猎，保卫营地安全，还有……”她把最后一项含混过去，“总之，你愿意去吗？”
“我不愿意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说过了，把你绑去。”
“……那你干嘛还要问我？”
“给你个机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做决定。”
常顾：“……”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时，西面又是一声巨响，比前面几声都更响，而且声音就此中断没有后续，常顾抬起头看了几秒钟，也没发现这次击中建筑物的物体从他们头顶飞过去。
这次也就是说，这东西既没有弹开，也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径直砸进了这栋楼。
至于后果……
玻璃落地，钢筋崩断和变形，墙壁碎裂成块脱落下来，以及……沙子流动的声音。
“……他大爷的。”常顾说。
他跳了起来，引路人见他反应激烈，也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问题，挥手之间，所有装备都收了回去。
“离开地面！”常顾喊，“这底下有空腔，地面要下陷了！”
飞毯浮空，他们两人刚一站上去，就看到沙子开始向那栋楼缓慢流去。
“这座城市是怎么回事？”常顾十分不解。
“我有这里的地图。”引路人也皱着眉，“这座城市整体设计是以‘未来’为主题，建筑分布以便于建立城市空中交通网络为目的，建筑物的间距都很大，相互之间就算有连接，也是以窄而长的封闭桥梁，被沙子掩埋之后很难在地下形成空腔……”
常顾皱眉：“但它是发生下陷后才被沙子埋没……”
引路人接道：“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建筑物都像战争博物馆一样。”
常顾舔了舔嘴唇：“……我越来越信外星人了。”
轰然一声响，两人都循声望去，发现竖着插进地面的那层屋顶正摇摇欲坠，引路人随手止住，问常顾：“假如这座城市的下陷是外星人的手笔，它们保护这座城市的目的是什么？”
常顾想了想：“刚才那两个怪物，它们对付我们的手段非常业余……”
引路人嗤笑：“如果它们是专业的杀手，怎么会准备那种玩具一样的武器。”
“……这是个营地。”常顾猜测道，“它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呃……”他有点想不明白这群装甲怪物的目的，只好换个方向，“你是第一次见这种怪物？你怎么会知道来这里找？”
“小伙子，我行遍全世界寻找幸存者，总有那么一两个能给我点我想要的线索。”
“你想要的？你又为什么‘想要’这种线索？你早就知道它们？”
沙子下陷得厉害，原本“推着”屋顶的引路人现在已经是“提着”它了，她松了松手，那屋顶垂直下陷了好几米深。
“我觉得我们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聊这个问题。”引路人控制着飞毯同样下落了好几米，防止两人暴露在沙暴之中。
常顾斟酌片刻：“如果想要安全，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在这里等沙子陷到最低，第二……”
“已经被我破坏的地下空腔，我拔出来的那栋楼。”
常顾叹道：“这地方的下陷结束还早，而且，如果真的如我们所猜测的，地下空腔是为了给那种一点都不专业的怪物生存所用，那么，生活空间损坏、沙子从天而降之后，它们第一时间要做的是……”
“疏散。”引路人微笑道，“小伙子，准备好闯进沙暴了吗？”
常顾深吸一口气：“你随时可以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