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灯时节,我溜达到了绦和陶的院子。两个小家伙正在灯下练字,认真极了。我示意丫头们不要出声,悄悄地走到绦和陶的身后。
双手猛地拍向他们的肩膀,同时大叫一声:“嘿!”吓得绦和陶双双丢了笔,那两篇字就这么毁了。
“哈哈哈哈……”阴谋得逞,我得意地大笑。
“姐,你太坏了,我好不容易写了这么多……这下又得重写了。哎……”陶撅着嘴表示不满。
“这可不关我的事,谁叫你自己不拿稳的……”我狡辩道:“我这是在考验你们。”
“重写就重写吧!反正你的字也还需要再练练。”绦一副稳重的大哥模样。
“还是绦弟弟比较明事理!”我朝绦竖起了大拇指,顺便瞪了一眼陶。
“姐,你过来有事么?”
绦居然看出了我有心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两个了么?”我犟嘴道。
“能,只要不捣乱就好!”陶还在生气。
“哟……这么小气啊……”我还想再逗逗他,不过时间不早了……我看着他们两个认真道:“姐姐就要离开了……”
“离开,姐姐你干嘛要离开?”陶疑惑道。
“姐你要去哪里?”绦好像有点明白这是道别了,眼中有不舍还有担忧。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涩,我极力压下,微笑着道:“姐姐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
“姐,你为什么要去很远的地方,可不可以不去?你不要去嘛!”陶有些急了,扑闪的大眼中闪着泪光。
“姐姐有姐姐想要去的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姐姐必须离开你们,离开父亲母亲,离开家……”我努力让他们明白:“有时候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就不得不舍弃许多。”
“所以姐你要舍弃我们了么?”绦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紧,忙道:“姐姐没有舍弃你们,姐姐永远都不会舍弃你们,我永远是你们的姐姐,你们也永远是我的弟弟,这里也永远是我的家。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记着你们的……你们也会记着姐姐的,对么?”
“会的会的!我们会一直记着姐姐的……不过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陶快要哭出来了……
“人一生中要做许多决定,做决定之前要想清楚,做了决定之后就不要再更改……姐姐已经决定要离开就不会改变!你们要答应姐姐要听父亲母亲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做个乖孩子。这样姐姐在哪里都会感到开心的。”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绦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回来?我不确定……
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道:“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看你们有没有调皮捣蛋,功课有没有进步,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陶坚定道,很快便忘却了离别的不舍。
小孩子刚开始总会有些舍不得的,等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只怕到时候我记着他们,他们却早已把我忘了……
跟绦和陶道别后,我匆匆去往祠堂。明晚就要进宫了,按照惯例,今晚我要在祠堂跪拜一整夜。如今想来,此举是为告诫跪拜之人,牢记身为武家女儿的责任,不负先祖……
不知道当初姑姑在此跪拜之时是何感受,如今是否后悔?
一入祠堂,我便抓紧时间布置。不出意外的话,点燃的盘香将在一个时辰之后燃尽,与此同时触发机关,投影于窗上的纸人将跌入火盆化为灰烬,同时桌椅倒地,窗户打开。而祭台上的一张字条却是整个布局的关键所在……
近两年南都出现了一位采花贼,常常在深夜扒各家闺中小姐的窗户,与小姐们私会。每每被发现后却能全身而退,而那些女子,刚烈些的便当场自尽,剩下皆受尽歧视侮辱。
出于打抱不平,同时愤慨官府的无作为,之前我曾撺掇着哥和源去查一查,可是他们也只查到些皮毛。而那个采花贼似乎有所警觉,至今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作案了。但是调查至此也再无进展。
根据哥他们查到的一些线索,已足以让我将出逃的事情推到那个采花贼的身上……我曾在源那里得到了一张采花大盗写给不知哪家小姐的情诗,这两天我日夜临摹,终是有了九分相似。若是能让那个采花贼替我背上这个黑锅,他就算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真可谓一举两得。
从密道出来便是一片山林。爬上一座山峰,辨认了方位,一边赶路,一边吹着口哨,呼唤小呆。
小呆是匹小黑马,从小我就偷偷骑着它跟着哥去师父那里。平时就放养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如今已经长成了大黑马。好久都没有唤它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附近。
有马蹄声传来……
我欣喜万分,连忙飞奔过去。小呆远远地认出了我,我翻身上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夸奖。调转马头,朝着西城门一路狂奔,刚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不出意外的话,我布下的机关将在半个时辰后触发,到那时城门早已关闭,他们必定想不到我已出城。而如果有人意欲推门也会提前触发机关,而从城内的动静来看,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说明我的计划已经成功。
出了城,我又马不停蹄去往西郊竹林。
师父正在浇它那娇艳欲滴的月季,见我来了便停了下来望着我。
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我来向您辞行。若是您见了我哥还有源,就代我跟他们道个别。告诉他们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叫他们不必挂念!”
师父就是师父,听我说完面不改色,平静道:“好!”
“师父,我走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师父一把拉住我,道:“为师送你的丝带可曾带着?”
我这才想起来还要问师父丝带的事,急忙拿出丝带道:“师父,这丝带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它叫菱明,你好好保存……不要轻易外露,更不能告诉他人它的名字。”师父慎重道。
师父不愿多说,我也没有时间追问,便慎重地点头:“我记住了!”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要做的事,没有什么能挡住你的脚步!”师父很是轻快地道。
受到师父的鼓舞,我一时豪情万丈,策马前行,仿佛我不是在跑路而是仗剑江湖!
天很快黑了,不过我不敢放松,借着月色,沿着晋南官道一路狂奔。
晋南官道是从南都到晋城最宽阔平坦,方便快捷的路,不过也是最危险的路。制定计划时,思考再三,最终选了这条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是如此,可我却丝毫不敢大意,只在月夜赶路。遇到夜行的车队便躲避一旁,经过驿站便悄悄绕过。然后在天大亮之前躲进山林,吃些干粮,睡上一觉。醒来便再吃些东西,补充能量。等到天黑了,月亮出来了,便接着赶路。
刚开始的时候很艰难,总是吃不饱,睡不好。后来慢慢地适应了,经验也足了。去小河里抓鱼,到地里偷瓜果,有时还溜进农家偷些熟食,当然,会留下一些铜板作为交换。
一路上,菱明充分显示出其强大的实用功能:雨天可挡水,晴天可遮阳,还可以搭吊床,做帐篷,用来偷吃的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实属居家旅行,亡命天涯的必备良品!
路过芸城的时候,我终是没有忍住,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只身一人进入城中,直奔瑾提到过的“包一家”。店家刚刚开门,挺小的铺面,但是一看就是经历了许多年头的老店。每样包子各要了两个,买了一大袋。后来实在是吃不下了,便悄悄塞给了路边还未睡醒的流浪汉。
就这样,经过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我们来到了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