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玩笑和你讲我们发生过的事情,撕开我的伤口笑着说真的很疼,吐露不出的感情有着变化的可能,多年以后回首不后悔也不高兴,看着发生过的种种,心中纵有波涛万丈也在山登绝顶的时候化作感慨轻轻叹气一声。我们的距离很远,所以用心灵完成彼此的沟通,我们没有青春,有的是安然度过那段成长的年龄。我就这么用第一人称时而跳出画面和你们聊一聊,我叫高峰,我朋友韩晨,似乎男生叫两个字的名字比较好,别人直呼其名也不会有生硬的感觉。其实后来才听我母亲说起过,本来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是“高峰峰”,在上户口的时候登记员的笔没有墨水了,就给我写成了“高峰”。真应该感谢那位登记员,否则这个名字将是我一生的尴尬,我试着叫自己“高峰峰”或者“峰峰”,总是伴随着一种莫名的尴尬。相比之下,女生三个字的名字会体现出截然不同的感觉,或许是我对她的那种感觉造成的吧。李念晴,最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父亲姓李母亲名“晴”,当时我是这么猜测的,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着上一代人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我们三人都是从郊区来到第一中学念书,好在离家不远,走读生的生活也蛮惬意的,回家的一路上是难得的历程,昏黄的路灯,静静的思考,有盛夏的暖风和深秋的落叶,在街边商铺或伤感或激昂的音乐中陶醉,前提是不要撞到电线杆上。韩晨就是在一次次的受伤后去配了眼镜,在他心里戴眼镜似乎是一件低人一等的事情,没想到会造成他自尊心严重受挫,大多数时间他并不在人多的时候戴眼镜。只有他想看清一些东西的时候。
阳春三月的天气,刚刚送走了料峭寒风,枝头却还未显现初绿,也许是春风忘了叫醒它吧,亦或许是它羞于见到什么吧!伴随着不合时宜的一声叹息,韩晨右手扶着眼镜,左手拿着早就攥成一团的面巾纸,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周围是一片矿泉水瓶和卫生纸堆成的杂物,同班同学们早就三五成群地在跑道旁边给参加运动会的学生加油打气。也许把视角放得宽广一点我们能够更好的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久违的透彻阳光,刚下过雨的深蓝天空,正对面的西式洋楼,还有运动场上来来回回的人群。很难发现在看台角落的报纸上还坐着一个又胖又土的男生,周围的水泥地面显然更适合他,新修的草坪上早就被不同的学生占据了,那里应该不会有属他的位置,所以他每次都很识趣的离人群远远地。他经常对我说他所要的现在还没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也没有遇到,如果不是我放学回家和他顺路的话,我们之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每一次听完之后我都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从他的口气中透露出我应该由于幸运才得以结识他的。而且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以“我”开头,以叹气结束,仿佛这个世界真的亏欠了他好多。如果我没有表现出对它的关心的话,他会将叹气重复一遍,然后一个人离开,我往往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用皱紧的眉头展现的疑惑;如果我表现出理解与同情,收获的将是一个与他气质不相容的阳光笑容。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把他和阳光活泼一类的词汇绝缘,单单的把他看成一个天真又带点抑郁的朋友。我是整个运动场上唯一看着他的人,他的目光又紧紧锁定在运动场主席台上的学生会主席团。我转向那里,是一群包含着领导子女,干部子弟,学霸还有校园混混的一群人,这样的一群人就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骨干成员。当中唯一坐在椅子上的就是学生会的主席,陶嫣然,清秀的面颊上带着淡淡的妆容,在人群中很是显眼,韩晨注视的就是她,万花丛中一点红般的人物。和她同学两年我却没有和她说过一言半语,也许是我们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鸿沟,听说她的父亲是县司法局的局长,母亲曾在家长会上出现过一次。那是一个十足的贵妇,就像红楼梦中贾府内的大家闺秀,从外表来看毫无中年妇女的岁月痕迹,时髦的衣物应该是她再简单不过的着装,与校长交谈时举手投足透露着优雅。不过这般形象在她发现班级第一名是我这样一个土包子之后给了我一个带着贵族气息的白眼之后迅速恶化,我分明看见那眼神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嘲讽和高傲。也难怪,毕竟她是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和校长共谋子女成长大业的上一辈,校长也很乐意地送出珍贵的笑容。每每回忆起这个场景,我都如同见怪不怪一般装作若无其事,一句“习惯就好”又则能抚慰真实的伤痛,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越来越伤。这也就直接导致我下意识的离陶嫣然远一点,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出于阶层上的恐惧,我害怕再次无缘无故的受到那种眼神的伤害。梦中曾有披着圣母光芒的人们直指我行为上的道德缺失,将矛头指向陶嫣然的罪大恶极,一群人围成一圈那食指指着我说我的行为是多么恶劣,而只是因为那华丽贵妇的一个眼神,她可以被原谅,而我罪无可恕。我在沾满不知是汗液还是泪水的枕头上醒来时,记忆中的梦境是我哭着跑开,跑的很远很远。“我同样也是孩子,考了第一被人不服的丢下嫌弃的眼神,然后我想逃避,逃避着这伤害”。如同那位牧师在美国石碑上写下的文字,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仍然要承受着伤害。韩晨对我的这番抱怨深深的不以为然,他告诉我太过极端了,嫣然,在他口中从不直呼陶嫣然的全名,嫣然是个好人。我对他给予我的回答给出同样不以为然的回应。直达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当时的确太过极端而我自己一无所察,不过韩晨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回答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同样没有想到会在以后和陶嫣然公然争吵,明争暗斗,又在这操场上彼此伸出援手。我所看见的真实,不过是我所相见的真实,至于真正的真实,谁又能出世入世如此从容客观地审视这万千世界?
念晴在我看着韩晨和陶嫣然的时候早已经站在我身后,一个整天带着个小书包的娇小女生,她也是唯一和韩晨在现实中熟识的同学。要不是书包上怪异的铁环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我很难在中午燥热的操场知觉到她到来。“等会运动会闭幕式的时候韩晨会去跳骑马舞,你带照相机了吗?”“没有”我带着很长的声调回答,究竟怎样才能掩饰我没有照相机的事实呢?不自觉红了的脸似乎出卖了我,念晴把脖子神的很长,弯着腰双手背在身后的小书包,带着一丝狡猾的目光看着我,令我不得不避开她的眼神转向他出,似乎这是一件被看穿就很丢人的事情。念晴其实比我要高一些,这样的姿势使她从更低的位置看着我,好像预料到我会低下头。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但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陷阱,嘴角的微微坏笑让我更加证实我的想法,片刻我也不想和她对视了,她的刘海儿在风中飘的越快,我的心更加忐忑,天哪,这个时候要有个地缝也行啊!。“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我就知道你没带,拿着,给韩晨拍几张,他可是好不容易从低潮中走出来的,这可是他难得参加集体活动”。怪不得她的表情期待着我的尴尬,原来早就知道我压根是撒谎。“接着,坏了拿你是问”,很潇洒的一个转身,她把相机甩给了我,挺直身体的她比我要高出不少,问我因为还没从紧张中回复过来,还真的差点把相机摔在地上,又是惊出我一头冷汗。离闭幕式还有一些时间,我准备去看台缓和一下,顺便给韩晨排几张并不帅的帅照。
从绿茵场到看台要穿过塑胶跑道,最后的比赛项目3000米长跑正在进行。“得找个没人的时候溜过去”,毕竟主席台上的副校长是分管体育的,以霸道出名,为人蛮横不讲理,也许只有这种人才能压得住这群青春期激素兴奋的年轻人。我这种小鱼小虾自然更得小心翼翼,环顾跑道一圈,瞅准一个机会从空挡中迅速穿过。猫着腰的我迈着紧绷的小短腿,相机抱在怀里,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我是个混进来小偷呢。这个“小偷”走到韩晨的身边,故作神秘地看着他。心里回忆着《教父》中黑手党教父的精湛演技,努力模仿着那眼神,那动作,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气,那读不出准确内涵的面容。我颦眉,我皱鼻,我挺直身体,努力的小眼神带着我的诚意,下颌的肌肉紧绷到胡须都快长出,那一刻我幻想马龙白兰度附体,满面愁容的同时有着开天辟地的实力,沉迷在我的自我欣赏当中。只见咱们这位韩少爷,伸出双手用纸巾把脸从上到下擦了一遍,洁白的纸巾泛黄了。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拿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忧郁,在不知是卧蚕还是眼袋的映衬下更带着一番沧桑和阅历。韩哥把纸巾揉成一团,对我说“有事吗?”语气比我的演技更显得浮夸,故作深沉的站起身冷冷的对我说“该来的总会来的”。如果不是他趁机把用过的纸巾塞进我的校服口袋里,我说不定会为他的行为惊讶。我们在别人面前都是一言不发地人,难得在相处的时候开玩笑,我们很像却又不同,我们想要的相似,只不过多年以后想起我走了他不愿意走的路,而他走了我不敢走的路。长跑比赛结束得比我想象的要快,闭幕式也将马上开始。
“韩哥您请,我给你拍照”陪着笑的我活脱脱像个翻译官,“您请您请”
“记住,我们畏惧的不是失败,我们害怕的是放弃,”,这小子依然故作深沉地表演。
“此话有理,甚合我意”
“但愿你能明白,只有从黑暗中走出的人才能不害怕黑暗”。他整理了衣服,说“我是从黑暗中走出的人”,说罢摘掉眼镜开始走下看台,我打开相机开始调试拍照。
“我坚信主给予我们的世界足够的光明来驱散阴霾,上帝不在我们身边却又注视着每个人”,我随意地拽来看似洋气的台词。
“高峰你有病吧?”
“啊”,我张嘴有些惊讶,“你不是也在演吗?”
他白了我一眼,低下头说“高峰我说真的”。
当我听见我名字的时候就意识到好像不是开玩笑了,不知他何意的我站在他身后,双手揉搓着相机包的背带。面前的人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到我了”。韩晨对我比出我们胜利的手势,大拇指上挑直向对方,然后五指并拢盖在自己的胸口。做完这个动作的他羞涩的抿着嘴笑了,转过身走到表演方阵当中。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借着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反射在草皮上的金色阳光,他的背影孤独走向人群。本没有想到他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都是被班干部百般劝说才不得已参加的同学组成的团队。我早就在报名时候偷偷说自己肚子疼,带着一脸痛苦的表情,组织委员无奈的把我的名字改成他的名字。当他无意中看见我在运动场上一个人逛来逛去的时候,他一定想狠狠揍我一顿才肯消气。我耸耸肩,拉开校服的拉链,毕竟拿着相机可以让自己在人群当中更有存在感一些。镜头的主人公韩先生面无表情地跳着尴尬的舞蹈,平常音乐课难得一见的音乐老师在方阵两侧无奈的示意节奏和动作的失调,同学们大都是低着头怕被人认出来,唯独韩晨目光炯炯斜向上45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