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脸静静地看着她,易无忧心里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早该想到她的,居然到现在才猜到!想来,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也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夫人;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能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叶薇噤若寒蝉。
然而易无忧这一句问话还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云茵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愠怒:“好大的胆子,夫人的姓名也是你该问的?”
“众生皆平等,为什么我就问不得?”见了云茵这样的反应,易无忧笑地更深。用那已是了然于心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那个震惊多于疑惑的美貌少妇人。
“你,是南夏人?”缓缓收了那既震惊又疑惑的目光,美貌的少妇人的眸子里闪着不平静的波光,“南夏哪里人士?”
“夫人也是南夏人?”听了她这样的问,易无忧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喜欢到处游历,家是住在京城云罗。可是最喜欢的,却是红水河畔、云幽山脚的云幽城。”
被易无忧特别强调了的云幽城三个字,听得那美貌的少妇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异万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定定地笑看着她,易无忧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畔吐吸一般地低声耳语:“清荷一支西行去,沂水无边四海流。”
“你?”一句话,震颤了美貌的少妇人最深处的灵魂,在也保持不住原有的镇定和淡然,双腿一弯就软了下去。
“夫人!”急忙和云茵一起扶稳了她,易无忧发现她捏着自己手臂的手居然是那么地用力,却又在不可抑止地颤抖。
“你,你到底和夫人说了些什么?”一把推开了她,云茵扶着忽然之间就茫然了眼神、站立不稳的美貌少妇人,怒着双眸瞪着易无忧。
“茵姐姐,我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定是南夏的奸细。哼,姓吴的,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紧接着云茵的话,叶薇的声音幸灾乐祸般恶狠狠地传了过来。
看着美貌少妇人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茫然闪烁,眸子里渐渐蒸腾起一片淡淡的氤氲雾气,老夫人拧了眉转眼看着被云茵推到一边,一丝惧意也没有的易无忧,脸上有的却只是一派了然于心的笑意,轻轻打断了叶薇的话,朝她摇摇头:“薇薇!”
听到老夫人的这一声唤,叶薇才突然发现了那边几个人的变化,却是扯了嘴角一丝冷笑。在她看来,易无忧定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才让那个美貌的少妇人陡然之间发生了那样的变化。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们都出去。”缓缓平复了心情,美貌的少妇人站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无忧,“我有话和她说。”
“夫人!”似是真的把易无忧当成了南夏的奸细,云茵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美貌少妇人。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有任何言语,还是瞪了易无忧一眼,“夫人自己小心。大家都随我出去吧!”
所有的人都出了屋子后,门吱嘎一声被从外面关了起来。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都是那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看穿了一般。易无忧是越来越自信地笑着,而那个美貌的少妇人却是难以平静,立在那里的身子似乎都有些微微发颤。
“怕是也有了十年了吧!”终于打破了那死寂一般诡异的气氛,易无忧笑看着她,眸子里却是些许痛惜,“夫人想家吗?”
一句话打破了美貌少妇人强忍已久的坚强,忽然之间一行泪无声地落了下来,隔了片刻终于慢慢挪到一边坐下神色复杂地盯着易无忧,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深深疑惑和疲累不堪:“你,究竟是谁?十多年前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夫人勿需惊讶,我只是听说过一个故事。”缓缓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易无忧皱蹙眉看着她抚着额头眉头紧皱的样子,“一纸圣卷,一方玺印,却是真地毁了两个人的一生。我佩服那个为了国家而牺牲了自己的女子,我心痛着那个失去爱人永遁空门的男子;我更憎恶着那些想出只用一桩婚姻来维系两国关系的愚蠢办法的国之栋梁。”
“你?”缓缓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夫人这雍容华贵的气质,即便是这样朴素的装扮也掩饰不住。”展颜笑着,易无忧并不是为了拍马屁才这么说,而是真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能让远督侯府的老夫人那么尊敬地称一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人作夫人的,西宁国还能有谁呢?又还能有谁能用那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用那看似无意的眼神就让叶薇那个刁蛮泼辣的大小姐哑口噤声呢?又有谁会因为那一句‘南夏国就没什么好人’而瞬间铁青了脸呢?我猜除了西宁国那个身为南夏人的黎皇后,怕是再没第二人了!”说到这里,易无忧站起了身,一礼到底,“名女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这里没人,不需要这么大的礼。”赶紧拉起她到身边坐下,承认了身份的黎皇后轻轻拭了泪笑看着她,“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心思细腻又仁心慈善,很久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姑娘了。”
“娘娘谬赞了,我可没那么好,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性做事罢了。”被她这么一番夸赞,易无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一句只是倚着心性做事,若是成心的,那该是多么深的城府?”又是这么一句夸赞后,黎皇后静静地不再说话,犹豫了几次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盯着易无忧的眼睛,“你能知道我的事情,想必也知道他的事情。他……他,现在好吗?”
看着她那急切的眸子,易无忧的心竟然揪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贵为西宁国后的黎清荷,眼前缓缓浮现出那个脸上总是浮着一丝温和笑容的了尘和尚。若不是十年前的那一道圣旨,他们俩该是多么般配、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呀!可是如今……缓缓捏紧了拳头,易无忧心里忽然响起了她和夏侯沐,是不是只要和皇族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却见她的眸子里似乎突然窜起一丝怒火,黎皇后忽然尴尬地一笑:“我是不是不该问?”
“没有!”听了她的话,易无忧醒转过来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该问?那一道圣旨已经毁了你们俩的一辈子,难道还要把彼此间的牵挂也给抹杀了吗?”
“唉!”重重地叹了口气,黎皇后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神似是已经飘出去很远,“十年了呀,有些东西其实早就淡化了。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当真是心如死灰,把自己当成行尸走肉一般。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们可以逃掉的,可若是真的逃了,又该牵连多少的人身首异处呀?不能因为我们俩,连累了家里那么多人啊!”
“什么?”呆呆地望着她,易无忧有些难以相信,当初听夏侯澈说他们俩是被抓回来的,可没想到事实上却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两人的一辈子,而成全了那道圣旨。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傻到出家了。”黎皇后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飘远,陷在自己的话语里,“一辈子呀,就那么伴着青灯古佛了,浪费了他一身的才华。不过想想也是,在他看来已经为了国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又怎么会再为了国家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呢?他那么无拘无束的一个人。”
听着他静静的话语,易无忧的心里只有淡淡的心酸。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十年前的轰轰烈烈,十年后的淡如秋水。时间,是否真的能磨平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又该用多久的时间去看淡她和夏侯沐之间的一切?十年还是二十年?
“对了,到现在都不曾知晓你的姓名呢!”似是已经收回了飘忽的思绪,黎皇后笑问着她,“你和汶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娘娘叫我无忧就行了。”答了她前一句问,易无忧却不知该怎么去回答她后面的一句话,寻思了片刻索性依着叶薇的话说,“就像叶薇说的,我是个俘虏,被楚汶昊从南夏抓回来的。”
“汶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你回来呢?”以她对楚汶昊的了解,黎皇后实在是不相信楚汶昊会随便抓一个女孩子回来,“而且,忆儿怎么会叫**呢?”
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易无忧自己想着都觉得头痛,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那孩子的娘!”
掩口轻声一笑,黎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怕是连汶昊自己都不明白呢!”
“娘娘!”有些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易无忧心里却是突地一跳。却听见了屋外忆儿叫唤娘的声音。
“忆儿似乎很亲你!”听见忆儿的一声声呼唤,黎皇后看着她淡淡的笑着,“行了,早些回去吧!我离宫也有些时辰了,也该回去了。”
“嗯!”点头应着她的话,易无忧站了起来和她一起向门口走去,就要打开门的时候忽然转头看着她,“娘娘若是信我,以后有什么心里话,尽管可以找我说。”
盯着她那灿若星辰的水眸凝视半晌,黎皇后深深一笑:“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