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和如锦对望一眼,有些不相信易无忧居然真的会答应去帮楚汶昊这个忙,虽然一开始真的是被楚汶昊逼迫的,可自打那孩子哭了之后,她忽然就心甘情愿了起来。心里无奈地一叹,如锦晓得她家小姐那个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看着那已经其乐融融起来的“一家三口”,诗画忽然缓缓捏紧了拳头,虽然知道易无忧是犯了心软的毛病,可心里却是真的气了起来。在她看来,易无忧就是润硕王妃,就是夏侯沐的妻,就算他们俩现在分开了,可依旧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她脑子里,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她不能接受夏侯沐娶了林嘉,同样也不能接受易无忧嫁给别人。
“姐夫,姐夫你怎么能让忆儿叫她娘?她是个俘虏,你怎么……你怎么能让忆儿叫一个俘虏做娘呢?”正在这两个丫头一人一个心思的时候,叶薇那脆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皱着满是伤痛的脸指着易无忧责问着楚汶昊,“你……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姐姐?你怎么……”
“够了薇薇。”沉声打断了叶薇的话,楚汶昊忽然冷冷地看向她,“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一声呵斥顿时让叶薇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楚汶昊缓缓积了满眼的泪,忽然一转头捂着脸跑了出去。
“哈哈哈……”大厅了忽然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阴柔邪魅的楚汶煜忽然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流转着妖魅光芒的桃花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易无忧后又转向楚汶昊,“我说大哥怎么管起我的事情来了呢?原来……哈哈哈……”又是一阵笑,楚汶煜摇着手上的折扇缓缓离开了大厅。
随着两人的离去,大厅里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侯府里几个主子,也就剩下那个“位高权重”的老夫人依旧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满脸疑惑的盯着楚汶昊,等着他的一个交代。
“二娘,我只是,给忆儿找了一个娘。”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楚汶昊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交代了一句话,只着重强调了那个“娘”字。
看着他的脸上微微一僵,老夫人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转过头凝了面色,用那折射出一派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大厅里所有的下人:“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这位……这位……”刚要说下去,老夫人忽然偏了头看着易无忧,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她。
“我姓……吴。”看见老夫人询问的目光,那个“易”字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易无忧还是顿了一下改成了“吴”字。
“这位吴姑娘就是世子的母亲,也只是世子的母亲。以后不管谁见了她,都给我恭恭敬敬地叫声姑娘。都听清楚了?”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老夫人声音不大但威严肃穆。等了片刻不见下面的人有回音,老夫人缓缓瞪大了眼睛,声音微微扬了上去,“可是要我再重复一遍?”
“听清楚了。”片刻后,面面相觑后的人异口同声响亮地回答到。
手里抱着已经止了哭可依旧是眼泪鼻涕满脸的忆儿,易无忧一一扫过厅里的下人们,却看见诗画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突然一顿足扭头就跑了出去。微微一怔,易无忧就要把手里抱着的孩子塞给楚汶昊,然而楚汶昊忽然牢牢握紧了她的膀子,命令一般地盯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看着诗画已经不见了踪影,易无忧急忙给如锦使了个眼色让她追出去瞧瞧。
怀里的孩子一直含糊不清不停地问着“娘有没有想忆儿”“娘是不是不喜欢忆儿,所以才不来看忆儿”之类的话,心不在焉地笑着回答着,易无忧的心里却有些放不下诗画。这个丫头可不像如锦一样,是她身边的人。她可是一直跟在夏侯沐身边长大的,心里忠的、敬的都是夏侯沐,在她心里她就是她家爷的王妃,突然看见她站在侯府里变成了远督侯世子的母亲,心里怎么能转得过弯来?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做什么去了,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好像真的很生气。
接下来的一整天,易无忧都被忆儿缠着,勾着她的脖子就是不肯放手。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肯坐下,却也只吃她喂的饭。陪在他们身边,看着儿子一直乐呵呵的样子,楚汶昊心里也无比的欣慰,忽然发现那冲动之下做的决定真的没有错。
一直到晚上连哄带骗地把忆儿哄睡着了,易无忧才舒了一口气,离开了那个别致的小院子。刚走到院子外,易无忧就等不及地舒展着又酸又痛的胳膊腿儿,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有了个体会——带孩子实在是世上最苦的工作。
“谢谢你肯帮这个忙。”慢慢走到她身后,楚汶昊的声音静静地响起,是易无忧从未听过的平和。
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依旧努力地拉撑着她的手臂,易无忧心里却有了淡淡的怒气:“不用谢,我不是帮你的忙。”
听见她夹杂了淡淡怒气的冷冷回答,楚汶昊忽然也冷了声音:“那我收回那句话。”
“你?”放下手,易无忧霍地转头瞪着他,“告诉你,今天要不是看你儿子可怜,我才没那个闲工夫理你这档子事情。他要他娘,你把娘找回来就是了,非要拉我做垫背做什么?你是不是还闲我的事情不够乱?”
本事渐渐转怒的眸子,却在听见易无忧后面的话时慢慢忧伤了起来。直到那月色下深邃的眸子积满了就要溢出来的悲伤易无忧才察觉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若是她还在,我怎么会找你帮忙?若是她还在,怎么会让忆儿做一个没娘的孩子?若是她还在,我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取忆儿这么一个乳名?”像是用浓浓的悲伤化成的声音,淡如清风一般吹进易无忧的耳朵里。这一连三个问,融进了多少的柔情和思念,听得易无忧愣愣地怔在那里一瞬间泄了所有的怒气,呆呆地望着楚汶昊那凄凉的微笑。
“那?她?”知道不该问,可易无忧还是忍不住吐出两个字。
“再也回不来了,生忆儿的时候没能保得住。”轻轻地说着,楚汶昊淡淡一笑,“至少,她留了忆儿给我,让我还有个依托。而不是就那么去了!”
震惊地看着他依旧微笑却比泪流满面更加凄然的脸,易无忧久久答不出一个字。眼前这个沉浸在失去至爱的痛苦中难以自拔的人,真的是那个被林凡威形容成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远督侯吗?真的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阴晴不定、行事乖张的楚汶昊吗?
忆儿大概也有三四岁了吧?这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娘,已经在给了他生命的同时就完结了自己的一生。而过了这么久,楚汶昊居然一说起他的夫人时还是那样凄楚的神情,这和以前她所认识的楚汶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一直以来,易无忧都不喜欢他那孤高自傲的样子,可这一刻忽然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别以为让你做了忆儿的娘,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忽然之间,楚汶昊那一贯冷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告诉你,在我面前你还是我抓回来的俘虏,不陪着忆儿的时候你还是要去厨房跟着余大勺子做事。”
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易无忧差点气结。刚对他有了些好印象,他居然又变回了那个死样子。难道说真的就是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
“走吧!被忆儿折腾了一天你不累?”看着她忽然之间被气愣了的脸,楚汶昊率先走在前面。
摇摇头跟在他后面,易无忧恨不得踹他一脚。可刚刚离去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在黑暗中的一人,正用那怨毒地足以杀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易无忧。
回到东厢的时候易无忧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看见她回来了如锦忽然跑到她面前神情怪异地指指房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易无忧走进去就发现诗画正冷着脸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桌上正放着她的包袱。
“怎么了?这是做什么?”皱着眉头看了旁边也摇摇头的如锦,易无忧又看向诗画。
一声不吭,诗画忽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易无忧磕了三个响头后,爬起来背起包袱就往外走。
“诗画你这是干嘛?”一把拉住她,易无忧有些不明所以,这丫头闹什么脾气?
“王妃你现在做了这个世子的娘,有人护着你了,不需要奴婢在身边保护你了。这地方太高贵,奴婢身份低贱,待不惯。”看也不看她一眼,诗画依旧是那气呼呼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你?”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易无忧的脾气也上来了,“你现在去哪里?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你家爷交代?”
听见她这么一说,诗画忽然将包袱拍在桌上怒着眸子盯着她,“爷?原来您心里还有爷?奴婢还以为您早忘了呢?奴婢还以为您进了这个远督侯府的大门后,连爷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诗画,你说够了没?”这么一通话,听得一向好脾气的如锦也不禁怒了起来,忽然一声喝打断了她的话。
“如锦你别插话,让她说,让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伸手拦住如锦,易无忧紧紧盯着诗画等着她后面的话。